江南,孤月村。
凌国皇历腊月二十四,正值南小年寒冬。
入夜幽梦微茫,几颗星星挂在夜空,少得可怜。
灵官玉心却很是愉悦,她终于如愿辞官入凡。
现下,她得先弄一间屋子,以作歇脚之用。
玉心从村头走到村尾,家家户户皆吹灭了烛火,步入梦乡。
夜深了,她也不便叨扰,索性四处走走看看,纯当散心。
借着流月光辉,玉心踏出村尾,行有数十丈,忽见一座颓破的陈旧小屋,心下暗道奇怪,忙上前察看。
她敲敲破门,轻唤两声,不见回应。
一推开门,骤时烟尘飞舞,玉心猝不及防被呛到,立即掩嘴咳嗽,退了出去。
咳嗽声惊醒了一些小家伙们,数百只萤火纷纷飞出草林间,盈盈微光汇在一处,竟照亮了一方小屋。
玉心伸出指尖,接住领头那只,笑道:“小流萤,谢谢啦。”
原来江南的冬日,也会有这些可爱的小飞虫。
萤火虫头头飞到她鼻尖,惹得玉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别闹。”她揉揉泛红的鼻子。
萤火虫头头却已经飞离了她鼻尖,等玉心挪开手,戏闹般再次立上她鼻尖。
“你这流萤儿,好奇怪啊……”玉心鼻尖一痒,无奈伸手去捉它,萤火虫往别处飞去,她只好勾起指尖,轻声哄道,“别闹了,来这里。”
有了小家伙们的帮助,玉心看清了屋内陈设,四处皆是破砖烂瓦,大大小小的白丝网上爬了不少黑红蜘蛛。
一只萤火虫似要跟玉心玩闹,居然不知所以撞上了蜘蛛网。
沉睡的蜘蛛猛然惊醒。
惊醒的蜘蛛静默片刻,突然朝萤火虫爬去。
萤火虫颤动翅膀不停挣扎。
寸大的蜘蛛懒懒挪动,缓缓逼近,直至一道目光扫来,这才停住。
紧跟着,萤火虫被轻捏着拉离蜘蛛的领地,重新获得自由。
蜘蛛不敢拿玉心怎样,只好讪讪退回,默默编织新蜘蛛网。
“这是多久没人住了?”玉心自言自语,“也不立牌位,不是供奉宗祠。”
“也罢,就先在此借住下,若主人家回来,再还回不迟。”玉心摸了摸指尖的小家伙,“不过这屋子太过破旧,得修缮修缮才行。”
她环视屋内一圈,决定先打扫干净屋子,否则连脚都站不住。
但……这锅碗瓢盆乱七八糟,灰尘都积了几层厚,可怎么搞?
她从前当神仙做的可是保卫天庭的工作,扫洒除尘这种事可没人喊她干过,她也不会啊。
师尊有回倒是问过她有无闲暇,不料刚巧被师娘撞见,罚跪剑去了。
不过,流程她还是懂的,干着干着不就会了?
说干就干!
玉心决定先扫个地。
“扫帚呢?”
罢了,洗洗锅碗瓢盆吧。
“这也没水啊,水呢?”
这屋子要啥啥没有。
玉心扶额:“现下该如何是好啊?”
屋顶也破了,漏风,不过躺着可以看看星星月亮……
想到这,玉心堪堪打了个哈欠,顿时疲惫感骤然上涌。
困了。
她放下肩上背的布囊,拿出一块布,简单清了一下床上的灰尘,便要躺下歇息。
床板却是不依,“咯吱咯吱”撑了两下,“啪”一声响,径直从中断开。刚要入睡的玉心被猛地摔醒。
身体摔得发疼,她揉揉眉心,苦笑着摇摇头。
一个身影在她面前旋转,速度快到模糊。
待那身影渐渐停下,玉心才看清撑着会发光的葫芦拐杖,只有她一半高,驮着乌龟背,胡子再长几分就能扫地的土地公。
土地公见到玉心,眯成缝儿的眼骤然睁大,满是惊讶:“大人?您怎么坐地上了?”说着忙上前扶起她。
玉心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怎么来了?”
土地公尴尬一笑,捋了捋长胡子,道:“说来羞愧,小神是被您砸过来的。”
玉心愣住:“砸过来?”
土地公点点头:“就算您下岗不干了,您曾经也是天上的神,您这一砸,小神这脑袋就疼得厉害,本来还以为是哪位神君寻小神麻烦来了,想不到……想不到竟是大人您。”
“原来如此。”玉心捡起断裂的床板,拍了拍上面的木屑,交给土地公,“这是让我砸你的凶器,不如这样,若是不想我再砸到你,帮我个忙,把这屋子修修,能住便可,要求不大。”
土地公看了眼破破烂烂的屋子,眼光嚯地一闪,心下顿时明了。
他当即点头应诺:“大人且等着,小神去去就回。”
一炷香后,土地公回来,拐杖敲了敲地面,破屋子不见了。
再敲一敲,凭空出现一所三进四合院,做北朝南,采光正好。
院子干净、大气,室内更是装点得面面俱到,扫洒用具、锅碗瓢盆、桌椅壁画应有尽有。
土地公欣然赞叹:“这才配得上大人您呐!”
玉心:“……”
好生……浮夸啊,她只是要个能住的地儿而已。
然而想归想,她还是感激地同土地公道了谢。
土地公摆摆手,笑道:“小事一桩,您太客气了,日后大人若还有需要小神的地方,尽管吩咐,小神定然尽力而为。”
话音刚落,土地公就被土地婆一声催促,叫了回去。
玉心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翌日晨光大放,空中飘来若隐若现的肉菜香味,玉心一闻,唯觉腹中饥肠辘辘。
自打天庭任职以来,她已许久不曾尝过民间伙食。
天宫的灵食虽灵气丰富,玉心却始终更爱烟火美食。
她定要开垦一块田地,种种美食,才不枉下岗当条咸鱼。
不如现下出去找找,看看有何山间野菜能饱腹。
走不远,果真见一片密竹林。
竹子竹叶旺盛之处,埋在地里的冬笋最多。
玉心在地上发现一个铁楸头,用它挖了好些笋。
闻得附近有潺潺水流音,玉心大喜,循声而去,却在见到溪水之时蹙了眉头。
水中竟有血迹在往下流,上游处究竟发生了何事?
玉心神色微沉,“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朝上游游去。
上游某处,又“扑通”一声,掉下个人。
好巧不巧,恰恰好砸到玉心。
那人受了伤,血水不断从胸口溢出,混到水中。
顾不得弄清前因后果,玉心只想着救人为重,于是扶好溺水的男子,给他渡气。
人刚掉下来,想来上面并不太平,倘若此时上去,必然沾惹是非。
玉心下凡,一为找故人,二为种田当咸鱼,自不可能管凡人的事。
神仙没有管凡尘事的喜好,凡人若身死,自有冥界管理,或投胎转世,或承受刑罚。
天界司命也会辅佐冥界办差,依据此人生平所为,为其划分合理的命格。
水中男子似乎气顺了,微微睁眼,但眼前模糊一片,水压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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