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南裘的门帘被轻轻掀开时,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混着室内淡淡的松烟墨香与旧书潮气,散着雅致又隐秘的气息。
书架高至屋顶,整齐码放着经史子集,几个身着长衫的读书人正低头翻阅,声音只有划过书页的沙沙声,衬得铺子愈发安静。
崔青正倚在二楼围栏边,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口,便顿住了。
进门的女子身着一身月白色粗布襦裙,料子普通却浆洗得干净挺括,腰间系着简单的青布腰带。
未施粉黛的脸庞透着天然的莹润,眉峰清晰如画,眼尾微微上扬,带着不屈的韧劲。
她没有闺阁女子的娇柔做作,步履轻快沉稳,仿佛下一刻便能转身踏遍天涯。
半披着的乌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柔软顺滑,却丝毫不减她眼底的坚定。
那是一种目标明确、无所畏惧的光芒。
崔青心中了然,手上的玉佩停了转动。
果然是连衡前些日子念叨的那位东姑娘,模样性情,竟真如他所言般鲜活利落,半点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正是连衡向来钟意的模样。
他无声下楼,鞋踏在木质楼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待走到东清酒面前时,脸上已堆起温和得体的笑意,拱手问道:“姑娘可是来寻书?小店藏书颇丰,经史子集、诗词话本皆有,不知姑娘想找哪一类?”
东清酒抬眸看他,目光清澈,语言却很急切,四下扫了眼周围低头看书的客人,语气坦然。
“我不找书,我找答案。”
“找答案”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崔青脸上的笑意却几不可察地一僵,手在袖中悄然攥紧。
他暗自吸了口气,心头不由得着急起来。
这傻姑娘,怎的如此直率!
玉南裘表面是书铺,实则是京都暗地里有名的情报据点,来此打探消息的人,哪个不是拐弯抹角、借着购书的由头暗示?这般大张旗鼓地在公众场合说“找答案”,若是被不相干的人听了去,不仅会暴露铺子的底细,怕是还会给她自己惹来祸端。
他不动声色地朝旁边的伙计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留意周围动静。
随即上前一步,侧身挡住旁人的视线,声音压得极低,依旧维持着温和的语调:“姑娘说笑了,书铺里只有典籍书卷,哪来的答案?许是姑娘找错地方了?不如随我到后堂奉杯热茶,慢慢说说看?”
东清酒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见崔青眼神示意,便点了点头。
她没察觉,崔青转身时,额角已渗出一层薄汗,暗自庆幸方才说话的声音不算太大,周遭的食客也都沉浸在书海中,未曾留意这不合时宜的对话。
崔青身形微倾,带着淡淡墨香的气息骤然靠近。
东清酒下意识向后一仰,脊背绷得笔直,本能地想要躲开这过于亲昵的距离,退得急了,下颌线被牵扯得微微堆起,竟露出一小截圆润的双下巴,全然没了方才进门时的利落模样。
“你要干嘛!”她抬眸瞪着崔青,语气带着几分警惕的厉色,双手已经下意识地抵在了他的胸前,
东清酒想要推开这突如其来的靠近。
崔青眼底闪过一丝不笑意,抬眸时,嘴角已漾开一抹温润却暗藏深意的笑:“别怕,我叫崔青。”他声音压得极低,仅两人能闻,“需要情报,跟我走。”
东清酒眉头一蹙,毫不客气地用力推开他,力道之大让崔青踉跄着退了半步。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里满是不耐:“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
崔青眼底的笑意更深,也不恼,转头对一旁候着的店员递了个眼色,低声吩咐:“看好前堂,无关人等不许靠近后院。”
店员颔首应下后,他才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东清酒穿过书铺深处的月亮门,转入一间僻静的雅间。
雅间内陈设简约,一张梨花木桌配着几把椅子,墙角燃着一盆安神的檀香。
崔青提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给东清酒斟了杯热茶,茶香混着檀香,倒有几分宁人的意味。
东清酒目光在茶杯上扫了一眼,并未去碰,只是抬眸淡淡道了声“谢谢。”警惕未曾松懈半分。
崔青的目光落在那杯纹丝未动的热茶上,随即抬眸,眸子敛起方才的漫不经心,郑重道:“姑娘既然直言找答案,不妨说说,到底想知道什么?”
东清酒也不绕弯子,眼底闪过一丝决绝,语气干脆利落:“我要了解楼为桉!他的底细、他的行事,还有……我东家为何会被灭门?他和我东家之间,到底藏着什么渊源?”
这话一出,崔青倏地睁大眼睛,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看向东清酒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东姑娘,你要的情报,可不少。”他声音压低了些许,收回手上的折扇,带着一种神秘的笃定,“你该知道,我玉南裘的情报从不收银两。”
东清酒心头一紧:“那你要什么?”
“只收你最不舍的东西。”崔青的目光直直锁住她,仿佛要看穿她心底最深的执念。
东清酒皱起眉,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我最不舍的是什么?崔老板不妨明说,想要什么便直言。”
崔青薄唇微启,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重重砸在东清酒心上:“我要你。”
东清酒猛地一愣,眼底满是错愕,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她今日是第一次见崔青,可看他的样子,显然早就知道自己是谁,想来是通过连衡。
毕竟来之前,连衡特意提过,玉南裘的东家是他的挚友,还说有难处可以来寻。
或许,连衡早就和他打过招呼?可眼前这人说话颠三倒四,语气里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让她心里越发没底。
她定了定神,脸上挤出几分敷衍的笑,刻意装起糊涂:“崔老板说笑了吧?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女子愚钝,实在听不懂。”
崔青看着她故作茫然的模样,眼底笑意未减,反而有几分深意,追问一句,语气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我是说,你可以舍弃你自己吗?”
东清酒彻底懵了,眉头拧得更紧,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她语气里满是困惑与警惕:“??崔老板,您这话实在让人费解,还望您能明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东清酒嘴上的语气有试探的软意,仿佛姿态放得极低,可那双眼睛却半点不含糊。
澄澈的眸子里没有半分卑微,反倒像黑夜里的寒刃,以一种全然平等的视角直直注视着崔青,不肯落下半分气势。
崔青偏生装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墨眸清亮,像个不谙世事的书生,却又带着几分洞悉一切的狡黠,一眨不眨地回望着她。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无声地较量着,雅间里的檀香仿佛都凝固几分。
“东姑娘想要的,可不是寻常情报。”崔青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字字透着不容置喙的笃定,“楼为桉的底细、东家灭门的真相,桩桩件件都是难搞的烫手山芋,想要拿到这些,那不得下点血本?我崔青,从不做亏本生意。”
东清酒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裙摆上不存在的褶皱,手指划过粗布衣料,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就是要钱!
刚才还说不收银子,闹了半天是想要高价?
她脸上刻意装出一副了然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语气也轻快了些:“崔老板放心,只要能拿到我要的情报,银子定然少不了你的,多少都好说。”
她说着,目光下意识投向雅间窗外,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全然没察觉崔青的目光正紧紧锁在她的侧脸上,从她微微扬起的下颌线,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都被他尽收眼底。
下一秒,崔青突然抬眸,手肘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向前俯身,距离骤然拉近。
他身上的墨香混着檀香扑面而来,带着压迫感,眼底的纯良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深意:“东姑娘,我说了我要的不是银子。”
东清酒心头一紧,猛地转头看他。
“我只要你为我所用。”崔青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成为这玉南裘的人,留在我身边做事,往后这里所有的情报,都供你驱使,直到你查清所有真相。”
“你要我成为你的手下?”东清酒猛地坐直身体,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下意识提高了音量。
“我东清酒,岂是任你差遣的?”
她突然停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缓和了几分,带着几分试探的底气,“崔老板,你认识连衡吗?他是我的朋友,我听他说,你们也是挚友,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有共同的朋友,你还不肯卖连衡一个面子,直接告诉我情报吗?”
这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后筹码。
连衡的关系是她此刻唯一能倚仗的,若是崔青还不肯松口,她也只能另寻出路,再想别的办法。
东清酒紧盯着崔青的眼睛,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松动,手指却在袖中悄然攥紧,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打道回府。
崔青盯着东清酒一本正经搬救兵的模样,先是憋笑憋得肩膀微微发颤,末了终是没忍住。
“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随即越笑越烈,清朗的笑声在雅间里回荡。
“连衡呀连衡,你这中意的姑娘,还真是特别得很!”他笑着摇了摇头,眼底满是玩味,“都到这份上了,才肯搬出你小侯爷的名头,倒是沉得住气。”
东清酒被他笑得脸颊微微发烫,又羞又恼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别过脸去:“笑什么?难不成我说错了?”
话虽硬气,耳根却悄悄泛红,毕竟是走投无路才搬出别人的名号,多少有些不自在。
崔青笑够了,才敛了笑意,正了正衣襟,神色恢复了几分沉稳。
只是眼底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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