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闹鬼的消息传开,走在大街上,虽然护国卫捂嘴,但不妨碍有些人心照不宣,哪怕是个眼神,都能读懂对方的意思。
而楚常陵此番杀鸡儆猴的做法更是激起群怒,眼下不少人对他在位执政颇有微词。
而另外一个消息便是,在城南小巷,捉到出逃已久的施苒苒和卫济舟。
得知消息的楚常陵自是喜出望外,连忙让护国卫活捉两人,将其关入地牢,选个日子让卫济舟斩首示众。
消息一出,整个大楚哗然,人人敬重的清夷道长,居然要被大楚的君王处死了!
此刻,千寒寺内。
瓷白的手指捻起一粒黑子,长睫垂落,男子的视线打量石桌上的棋盘,思虑片刻后,才缓缓落子。
高源长老身子前倾,见白子几乎被包围,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棋子扔到竹筒里:“外面风言风语,你倒是有闲心在这里陪我下棋。”
“承让。”赢下棋局的卫济舟也将掌心的黑子放到一边,目光越过高源长老,看向他身后的施苒苒。
施苒苒蹲在树根旁,看着盘虬交错的枝干,拿起一旁的石头在地上划两下。
见到此景,卫济舟弯了弯唇角,连认真专注的眉眼都舒展几分。
高源长老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不用想也知道卫济舟在看施苒苒。
他千叮咛万嘱咐,一人一妖终究还是走到一起。
僵持片刻,他转身瞅了眼施苒苒,见她自顾自玩着,长长叹了口气。
卫济舟这才收回视线,低声道:“长老也觉得苒苒心性纯良?”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高源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只手支在膝盖上,忍不住道:“这妖精一看就不成大事,怎么偏生到了你嘴里,反而成了心性纯良?”
施苒苒丝毫不知两人在议论自己,前些日听楚长明说护国卫要将贵族王亲的府邸查抄一遍,为了不连累江九辞,两人索性来到千寒寺。
在见到高源长老的第一眼,她就隐隐觉得这个老人家似乎不喜欢自己。
卫济舟还总说是她多心。
不过相处下来,对方到底碍于卫济舟的面子,没有太为难自己,只是时不时让她誊抄佛经,好好去去身上的妖味。
妖味是什么味?
施苒苒微微拧起眉头,将脸埋进衣衫,除了自身清甜的果香,还散发着卫济舟身上淡淡的药香。
卫济舟斟好茶,推到高源长老身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晚辈不孝,可苒苒自幼被收在身边,是万万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
说完这句话,他啜饮一口,露出温和的笑。
在他看来,施苒苒刚化形就碰到自己,也算是自幼被自己养出来的。
在长辈面前,卫济舟向来不吝啬礼节,高源长老见劝不动他,指节叩击着石桌。
“你最好看住她,若是出了什么事,看怎么和道祖交代!”他恶狠狠瞪了眼卫济舟,终究惜才,不忍恶言相向。
“罢了,你们当初是如何认识的?”高源长老揉了揉太阳穴。
对面的男子垂手沉吟片刻,才缓慢地伸出掌心,清晰的脉络上,隐隐映出浅淡的纹路,在柔和的日光下闪烁着诡谲的光。
在见到生死契的那一刻,高源长老心蓦地漏跳一拍,抬手握住卫济舟的掌心,仔仔细细翻开一阵,才不确定道:“生死契?”
卫济舟颔首,目光也凝重几分,两方陷入长久的沉默。
按施苒苒的话来说,他们赤峰的兔子精都可以在化形后缔结生死契,可她不知道的是,能够激活生死契的人少之又少。
怕是这兔子精的身世还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妖仙……”高源长老喃喃,猛然抬头看向卫济舟,“难怪你会愿意同她……”
“不,”卫济舟打断他的话,目光再次看向施苒苒,日光透过树荫的缝隙,在少女的脸上留下跳跃的光斑,男子眉眼柔和,话语都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我愿同她结为道侣,从来都因为她是她。”
不管是妖仙,还是妖精,卫济舟都会义无反顾选择施苒苒。
似乎察觉到卫济舟的目光,施苒苒抬头,用手拨开额前的碎发,冲他露出笑容。
高源长老见卫济舟眸中的坚定,对施苒苒的偏见也悄然消散:“罢了,估计父母教的不错,这姑娘悟性好。”
“我知道。”对施苒苒的夸赞,卫济舟选择帮她应下,毕竟高源长老说的是实话。
“就是有点懒。”后一句话冷不防说出口。
卫济舟:……
施苒苒腿蹲麻了,站起来活络筋骨,见卫济舟终于和那个秃顶老头分别后,才一蹦一跳走到他身侧:“你们刚才聊什么呢,神神叨叨的。”
“想听?”卫济舟挑眉。
施苒苒皱眉,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你们肯定提什么修行,我才不想听呢。”
况且那高源长老总是拎着她的耳朵,让自己跪在蒲团上念诵经文。
耳垂被人捏了捏,她仰头,就见卫济舟眼底毫不收敛的笑意,不禁红了脸,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说你心性纯良,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卫济舟思索片刻,决定等到一切都结束后,再告诉施苒苒她的身份。
不过她大概率只是叉腰得意洋洋在别人面前炫耀一通,劲头过了还是恢复原来的样子。
小兔子不在乎这些。
施苒苒踮起脚尖,伸出两根指头在他的嘴角划两下:“大木头,咱们去用膳。”
“想吃点好的。”
“昨日那还不够好吗?”
“马上都要被砍头了,当然要犒劳自己。”
随着日子如流水般缓慢行进,关于清夷道长在城南大街上被斩首示众的消息不胫而走。
楚常陵坐在上首,满意地点了点头,身旁的吴文彦不忘阿谀奉承:“就该让那些造谣的愚民看看,这就是忤逆王上的下场。”
闻言,楚常陵睨了眼他,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可以看出来他此刻心情大好。
“王上,罪人卫济舟已经押送到了。”一位护国卫走上前来。
楚常陵倚靠在轿辇上,颔首示意下面的人可以着手准备了。
世人敬重又如何?术法高强又如何?只要是不把他放在眼中,就都该死。
防止卫济舟狗急跳墙,他今日特意让吴文彦前来坐镇。
与此同时,刑场旁的茶楼雅间,施苒苒托着腮,望向缓慢朝前行驶的刑车。
车内关押着的男子,面容憔悴,双目失神。纵然这样,依然掩饰不了他的光风霁月。
卫济舟见施苒苒一眨不眨盯着下面的男子,不悦地蹙起眉头,接着掰过她的头,一字一顿道:“眼前这个才是真的。”
施苒苒被对方这股醋劲给逗笑了,目光描摹着男子的轮廓。不同于初见的冷冽无情,此刻陷入情爱的卫济舟,反而多了几分人间烟火味。
不再高不可攀。
思及此,施苒苒眉眼反倒罕见地惆怅起来,“下面那人和你顶着同样的脸,看多少次都觉得于心不忍。”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来曾经在落枫镇时,卫济舟陷入的幻境。当时对方说看到了自己,并且给了个痛快的死法。
原本施苒苒是心有芥蒂的,被对方一句“独一无二”给哄好了。
很显然,卫济舟也想到这件事,走到她身边坐下:“我知道那不是你。”
“所以你也该知道,他不是我。”
“不许看他。”
施苒苒一连串的话语被堵住,见对方眼底的调侃,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捏着他的脸来回□□:“卫济舟,下回不许抢我的话头。”
两人一通胡闹,却也没有忘记正事。卫济舟替施苒苒整理凌乱的衣衫后,顺便用拇指揩去她唇角的水渍。
施苒苒瞬间龇牙咧嘴起来,可爱得很。
而此刻,“卫济舟”被押送到刑场上,闹哄哄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男子脊背上是纵横交错的鞭伤,清明的眸子浑浊不堪,似乎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见此,吴文彦露出得意的笑,随着刽子手一句“时辰已到”后,站起身来走到“卫济舟”的身旁。
毕竟卫济舟身怀术法,普通的刀剑对他造不成伤害,为了让其彻底死透,楚常陵决定让吴文彦亲手杀了他。
眼见曾经让自己蒙羞的男子此刻跪在眼前,吴文彦的吊三角眼闪烁着异常兴奋的光芒。
随着他逐渐靠近,人群躁动起来,不少人希望“卫济舟”能够站起身来,抵抗楚常陵。
奈何男子一动不动,犹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卫济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吴文彦高喝,与此同时,掌心散发出暗色的光芒,凝聚在一起化为一道光剑。
忽然,一道天雷劈开乌云密布的苍穹,原本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高台竟然活生生被劈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见到这一变故,底下的人群瞬间沸腾了,吴文彦握着长剑的手哆嗦着。
楚常陵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吃一惊,连连后退,嘴里高喊:“护驾!护驾!”
拥挤的人群,交头接耳声越来越大,每一个字都落在楚常陵的耳中,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天神发怒了!天神发怒了!”
“违背天意就活该遭天谴!妖星落陷,大楚将亡!这吴文彦就是个祸害!”
“前些日子杀了那么多人,压不住了,乱葬岗一直闹鬼……”
“可怜我的儿啊,呜呜呜……”
眼见局势不受控制,楚常陵胡乱指着身旁的护国卫:“让那群刁民给本王闭嘴!”
护国卫大量涌入高台下,那些人见楚常陵强行压制,反应愈发大了。
又一道天雷刺破天空,将原本昏暗的环境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乌云聚集如深海漩涡,大雨倾盆而下。
“天神发怒了!天神发怒了!”
“妖星落陷,大楚将亡!”
“杀了吴文彦,杀了妖道!”
吴文彦看向楚常陵,却见对方正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显然也被这些人的言论吓到。
他咬牙,剜了眼沉默不语的“卫济舟”,抬起手就要杀了他,却在这时,天空轰隆隆响起闷雷。
“卫济舟”就这么静静跪坐着,雨水黏连在他的脸颊,发丝缠绕,雨水顺着身后外翻的血肉滑落,带起浅淡的铁锈味。
“王上,此妖道居心叵测,意图陷害贫道,贫道……”吴文彦终于慌乱了,转身跪在楚常陵的身前。
膝盖前的道袍被洇成深色,雨水顺着吴文彦的下巴低落,眼睫朦胧了视线,他却一眨不眨盯着楚常陵。
只要他肯相信!只要楚常陵愿意相信!自己就不会死!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楚常陵正色,稍稍稳住身形,指着“卫济舟”的手微微颤抖:“还不快杀了他!杀了这个妖道!”
吴文彦的吊三角眼迸射出异样的光。
他就知道,楚常陵定然不会放弃自己。于是连忙调整作态,站起身来。
吴文彦收回光剑,面容在滂沱的大雨间显得几分狰狞。耳边是嘈杂的人声,天地间只剩眼前的一抹灰白。
雨水在地面砸下小坑,溅落在人潮的鞋履上。
他走到“卫济舟”面前,狠下心来抬手,在众人的反对声中,手起刀落。
圆润的头颅滚动着,下面还汩汩流血,在脚下汇聚成一滩,逐渐被雨水稀释,直到浅淡到看不清痕迹。
施苒苒不忍心别过脸去,指尖逐渐黏连出银丝,卫济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吴文彦的脸颊沾染血迹,他用拇指一一揩去,面露凶光的他俨然成了真正的刽子手。
人海的呼唤见到此景,纷纷沉默了,所有人有仰头,去看“卫济舟”的头颅。
“若是不忍心那就别看。”卫济舟附在施苒苒的耳边轻声道,同时伸出手来,捂住她的双眼。
感受到男子掌心的温软,施苒苒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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