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气氛一时僵住。
见卫济舟神情不似作假，施苒苒愣神，忽而一笑：“那苒苒可千万不能和道长解绑啦。”
卫济舟收回目光，没有作出反应。等施苒苒再次看向他时，那冷若冰霜的眸子已然闭上。
噼里啪啦的声响和四处飞溅的火星交缠，度过漫漫长夜。
第二日醒来时，施苒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那火苗早已熄灭，留下黢黑的灰烬。
她盘腿坐起，简单打理一通后，就着昨晚采到的果子啃两口，才发现树下站立一位青年。
差点忘了，如今自己和卫济舟缔结生死契，短期内不会分开。
对于施苒苒来说，向来被排斥的自己居然也会被接纳，虽然对方是被迫，不过这种感觉……倒还不错。
卫济舟素来枕戈待旦，稍微风吹草动也会醒来，因而并未贪睡，不过依然不影响男子神采奕奕。
对于施苒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他并无微词，只是安静翻阅卷宗，直到听见衣料摩擦的声响，才抬头望着拾掇妥当的少女。
他合上书页，将佩剑别在腰间，同时掐诀收拾留下的残迹：“赶路吧。”
说完转身离开，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施苒苒。
施苒苒嘴里塞满果子，满脸疑惑，眼见着卫济舟真的没打算停下脚步等自己，才慌忙爬起来，掸去身上的灰尘，后脚跟了上去。
“怎么那么着急啊，还没吃饱呢，”施苒苒走在卫济舟的左侧，扬了扬手中的果子，“你吃不吃？”
卫济舟看着施苒苒递过来果子，表皮被人擦拭得锃亮，鲜红几乎要溢出来，看样子味道的确不错。
但他还是没有接。
施苒苒也不自讨无趣，既然卫济舟不吃，那便都是她的。
她大概能够摸出此人的一些小脾性。
比如说，有严重的洁癖，哪怕是自己的衣摆不小心扫到，对方都要捏个净尘术。
再比如，像现在这样挑食。丑的食物不吃，昨夜连自己挖的野菜也不吃。
他们道士不应当秉承着节俭不浪费，珍惜每一粒粮食吗？
施苒苒落后半步，腮帮子被塞得鼓鼓囊囊，晶亮的眼眸在清晨更显水润。她望着卫济舟不染纤尘的背影，如是想。
两人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参天古树遮天蔽日，脚底的泥泞被人踩出一条简陋的山路，丝毫没有出山的迹象。
正行走间，卫济舟忽地伸手挡下施苒苒前进的步伐，淡淡道：“有人。”
施苒苒本体是个兔子，她抖了抖耳朵，果然听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丛林深处传来。
听这个动静，倒像是一群人。
“莫不是山匪？”不确定来者何人，施苒苒放低声音，对着卫济舟比口型。
“躲起来。”卫济舟提醒她，接着一个闪身来到低矮的灌木后。
如若来者是妖，他自然会现身收服，可若来者是山匪……
不到万不得已，卫济舟并不想动用术法伤人。
似乎能够听到他的心声，施苒苒嘟囔一句：“假仁假义。”
在赤峰，族内不少兔子精半夜拦下还未归家的猎户，吸食人的精气来精进术法。
当然也有像施苒苒这样靠自身修炼多年，才突破成功的。
虽然前者歪门邪道，可因能够快速化形，越来越多的兔子精心动，施苒苒这般勤勤恳恳的反成了笑话。
靠自己就会像施苒苒那般，耗费百年的光景才得以化形。
“像我这样潜心修炼多年才有成果的，实在是不多见。”施苒苒蹲下身子，支颐长叹。
她倒是羡慕那些旁门左道的。
不知哪个字眼触动卫济舟，他朝施苒苒投去一个隐晦的眼神。
“你说人的滋味究竟是什么样的？我还从未尝过呢。”本只是随口一问，不料站在身旁的卫济舟面容倏然冷下来，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警惕。
“收敛不该有的心思。”此话一出口，那股熟悉的威压再次席卷而来，压得施苒苒心口沉闷。
她识趣闭嘴，脑海中又盘旋卫济舟昨夜的话。
两人说话的当口间，那群人也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缓慢行进，施苒苒见卫济舟还站在灌木后，显然忘记方才的不愉快，忙不迭扯着他的衣角：“你还不赶紧藏起来！”
男子面容冷淡，透出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场，没有要动的意思。
施苒苒急得额角冒汗。
若是这傻子再不蹲下，他们可就白藏了。
兴许兔子天敌过多，她对危险有种天生的敏锐，因而能够很好地隐匿自己。
望着少女微动的耳廓和焦急的神情，卫济舟这才有所动作。他口中念念有词，下一刻，两人的气息便被收敛住。
蹲在下面腿脚发麻的施苒苒：……
可以可以。
察觉两人的气息不曾泄出分毫，施苒苒这才扶着树干起身，瞧见浩浩荡荡一行人拉着货车靠近。
为首的男子络腮胡子，皮肤黝黑，看上去不像是煞气重的人。
就在他们即将路过两人所在之处时，络腮胡子转过身来，招了招手对身后的弟兄们道：“晌午了，各位兄弟先歇息歇息，吃完干粮再赶路啊！”
他嗓门不小，连队尾的人也能听到，纷纷卸下手中的货，坐靠在阴凉的地方，各自从怀中掏出馍来。
有几个人则被络腮胡子点去灌水囊，身影消失在林中。
看样子是个商队。
见不是亡命之徒，施苒苒松了口气。
她目光从前往后扫了眼，约莫三十几人，正要收回视线时，忍不住“咦”了声。
这队伍，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大部分人穿着粗糙的布衣，袖口掀开，裸-露在外面的臂膀因常年跑镖而晒黑，脸上多多少少带着疤痕。
再看他们运输的货物，被巨大的麻袋披上，粗如手臂的麻绳捆住拴在车上。
施苒苒天性机警，直觉一般不会错，因而又朝前凑了凑，果然闻到一股隐秘的，属于同类的气息。
正值晌午，空气混杂着刺鼻的汗水味，又那么多人围在一起，施苒苒的嗅觉难免失灵受不了，捂住鼻子回头看身旁的卫济舟：“卫济舟……”
男子显然也发现猫腻，目光落在为首的络腮胡子上，若有所思。
“嗯。”料想施苒苒接下来说的话，卫济舟先一步开口。
“那我们怎么办？”施苒苒可没有所谓的举手之劳，却见卫济舟不曾动作。
她差点忘了，身旁这个人偏偏是匡扶正义，除魔卫道的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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