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上空,乌云凝聚不散。
李总兵府,冷风敲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音。
鹓初坐在屋里,手中捧着一碗温热的姜汤,眼睑一下又一下垂下,昏昏欲睡。
突然,屋门打开。
鹓初蓦然清醒过来,看向走进来的木吒,撑着坐起身子。
木吒:“抱歉,搅扰你休息……情况特殊,我们家实在待客不周。”说着叹了口气。
“哪吒在被拉着训话,也不知有没有用。”
鹓初见木吒神色凝重,不禁弯起眉眼,好奇地反问:“你希望有什么用呢?”
木吒只不过随口一感慨,没曾想她问起来,卡壳了下:“祭祀之事难以避免,且是百姓自发进行。哪吒年幼不懂事强行阻拦,既得罪了龙王,又压制了百姓。”
两头不讨好。
鹓初若有所思,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木吒大人与哪吒既为兄弟,小时熟识吗?”
木吒鸡皮疙瘩浮起来:“直接叫名字好,大人大人的……”
他摇了摇头:“哪吒出世时,我也好,大兄金吒也好,都已随师门修行,几乎没与哪吒相处过。”
鹓初目露了然,完全不出意料。
她问:“那你觉得哪吒在意外人的看法吗?”
木吒骤然愣住,对上她脸上的笑容,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
哪吒既不在乎龙王威严,也不在乎他自己的名声。
鹓初垂下眼,晃了晃手中温热的姜汤:“我自朝歌逃难而来,路上得哪吒救命,他曾说‘无论那天遇难的是谁,都会救’。”
今日亦然。
只要祭祀还会掠夺百姓赖以生存的一切,还会带走一条条无辜的性命,哪吒就不会善罢甘休。
木吒哑口无言,屋中寂静极了,少女轻轻的声音却像一记隆钟敲在他的脑中。
“陈塘关大旱,百姓颗粒无收。”他艰难地说,“百姓只能寄希望于上天怜悯,祭祀只会越来越多。”
多到祭无可祭。
即便如此,不知来年能不能风调雨顺,降下甘霖。
“我知哪吒心怀不甘。”木吒摇头,“可父亲已经将他能做的都做了。”
鹓初点头,并不质疑这点。
抚恤、求援、问访氏族以及更多不容计数的事。
李靖毋庸置疑是一个好官,可官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他们能劝下哪吒一次,却很难再有第二次,若不能给哪吒一个足够有力的理由,那下次祭祀……
鹓初眸光一转,问起来:“有关东海之事,你们打算怎么做?”
木吒沉默了。
年轻面色露出不加掩饰的为难,显然不想与东海龙宫作对。
他委婉地说:“有道说,商之气运将尽,正值危急之时。若无万一,无论是修道之人还是朝中官员,都不应与龙王对上。”
四海龙王司掌雨水,关系甚笃,得罪一个就是得罪四个。
更何况东海为四海之首。
鹓初轻笑了下:“倒也不无道理。”
只是他们若目在朝代更替,而不在于眼下凡民死活,自然说服不了哪吒。
她手撑着额头,垂下的眼眸透着恹恹,如病中需要休息,又似乎疲于对话。
木吒见她虚弱,下意识起身:“我送你归家?”
鹓初犹豫了下,眯起眼,眸光一动,再缓缓抬起眼,眸光如水,希冀地看着木吒:“我能见见哪吒吗?”
木吒面色一僵,犹豫地看了看门外,苦恼地看着她。
鹓初逐渐察觉到不对,缓缓睁大眼,荒谬中竟又有些哭笑不得,轻声问:“你们把他……又关起来了?”
木吒默认了。
他低声说:“如你所想,即便百般解释,家中也无人能说服得了哪吒……他太倔了。”
鹓初捏了捏眉心,无力地想问他们能关哪吒一时,难道还能关他一辈子,可最终也没问。
“哪吒天资过人,同样的招数用不了两次。”木吒偏过头,心虚地说,“现在他被锁在娘的侧屋之中,以器镇之。”
“他出不来,外人也进不去,你恐怕是见不到他了。”
鹓初:“那他吃喝怎么办?”
“修道之人多得是办法。”木吒理所当然地说,“太乙真人怜他年幼,手中可不缺法宝灵丹。”
鹓初沉默了半晌,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我能与他说两句话吗?”她认真地注视着木吒,“我不瞒你,我如今病重,只怕熬不过来年。”
声音轻得像是要被寒冬的风碾碎拂走。
木吒迟疑了下,左右一望,见她眼神低落,还是一咬牙:“我带你去,但镇器危险,你莫要靠近,说几句话便罢了。”
“多谢。”鹓初向他行了个礼,这才跟在木吒身后,小心翼翼地从屋里走出去。
他们七弯八拐,避着家丁走,来到了殷夫人的院落,从背面翻墙跳了进去。
鹓初看到了一座被金色的光阵笼罩在其中的小屋。
阵光上飘浮着晦涩的字符,房屋四角压着瑞兽形的玉璧,肃穆庄严,不容侵犯。
其中还不断传来想破阵的打砸之声。
一声接一声,轰轰作响。
木吒侧过身,让鹓初走过去,停在屋外。
阵内,哪吒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怒上心头本想质问,却在察觉那虚弱的脚步声时骤然顿住。
“……小初?”他不确定地开口。
鹓初隔着那道金色的无形之墙,听到里面男孩气喘吁吁的声音,闭了闭眼,按捺住情绪,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是。”
“木吒带你来的?”他问。
“嗯。”
两人相继沉默,像是有许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哪吒看不到鹓初的模样,只能通过她的呼吸感觉到她的存在,停顿了一会儿,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不用担心我。”
“我擅自相信我娘能说服李靖,一家人一起……”他声音滞涩了下,“可能会商讨出一个圆满的策略,解救陈塘关的百姓。”
“我误会了。”哪吒轻轻地说。
鹓初闭着的眼里骤然湿润,浸湿了垂下的睫毛,从他看似平淡的声音里尝到了杂陈的苦味。
哪吒喃喃着:“我能理解我娘,为母心慈,担忧我的安危,顾及李家,顾全陈塘关的大局……”
“但这样不对。将我关起来,事情也不会有半点好转。”
他问:“死掉的人还会一日日变多,是不是?”
鹓初肯定:“事情只会更糟。”
隔着墙壁,哪吒轻笑出了声,透着浓浓的讥讽:“你看,哪怕我真的一头冲进海里,将龙宫掀翻,也不过就是很糟而已。”
“小初,你相信我吗?”
鹓初:“我永远无条件相信你。”
“你是我此生为之骄傲的挚友。”
她的目光极仔细地盯着墙脚边的玉璧,趁着木吒避让他们对话的时刻,目光几乎要被法宝灵光灼伤,本就发热的身体,因精神高度集中,头剧烈地疼了起来。
但这次锁着哪吒的法宝与上回祭堂内的镇器不一样。
自外可破,而且不会特别难。
木吒看了看时辰,又瞅了眼仆役的动向,刚准备提醒鹓初差不多是时候走了。
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如要劈裂大地的惨白电光直直砸下,轰然中照亮了整个陈塘关。
龙王庙散发出了刺眼的灵光。
漩涡式的浓稠乌云中,一条白身蓝鳍的细龙从中灵活跃出,于崖顶的龙王庙上俯视着陈塘关众生。
龙须如云,细目冷寒。
“上天不仁,不予雨水调令。”
“陈塘关百年无雨大旱,皆为尔等咎由自取!”
尖细的声音从云端落下,嚣张中透着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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