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气转凉。
阴暗潮湿的牢房仍旧闷热难耐,污浊的空气憋得人呼吸困难,偶尔还会传出老鼠啃食木头的叽叽声。
楼珊瑚只觉得浑身瘙痒,坐立难安,前世哪里受过这般苦楚。昏暗中,她的视觉被剥夺,听觉被无限放大,隔壁牢房中传出断断续续的隐忍压抑声。
“别说了,明日……撑住……”
“大人,是……无能……幸不辱命……”
……
楼珊瑚屏住呼吸,不敢挪动身体,在原地坐直身体凑近竖起耳朵。其中一人应是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不退,若不及时医治,性命难保。
她摸索着腰间常备的伤药盘算着。
前世做晋王妃的经历,让她敏锐地觉察此二人身份不简单。一个小小的举动可令她随时被卷入未知的争斗中,可眼下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楼珊瑚环顾四周,再三确定没有人注意,坐在地上一点点挪到离他们较近的地方,隔着栏杆,小心翼翼道:“喂……”她只发出微弱的一声,对面蹲着的那人一下子就找到声音的来处。
见那人转身,楼珊瑚快速举起手中握着药的,指了指地上的人,然后贴着栏杆,轻轻把药放到地上。
杨济观察四周,确定无人注意后,拾起药,放在鼻下闻了闻,朝楼珊瑚投去锐利的目光,像是要看穿她的企图。
昏暗中,楼珊瑚被他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盯得极为不自在,再僵持下去,她要露馅了。于是,干脆脱掉鞋袜,展示脚上的伤口,比划着此药是她随时备用,让他放心。
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杨济眼中闪过一丝羞赧,旋即面无表情地点头以示谢意。
天微微亮时,狱卒的声音如一道惊雷,炸醒了狱中昏睡的人。
“你,你,你俩,可以走了。”
闻此消息,一夜未眠的楼珊瑚迅速起身,望向杨济二人。昨日受伤那人弯着腰,脸色苍白,好歹捡回一条命。搀扶着他的杨济依旧冰冷着一张脸。
“这位公子,昨日的药……”楼珊瑚手指扣着栏杆,急切又克制。
即将走出牢门的杨济停下脚步,放下身上的伤者,掏出怀中的药,又瞟了一眼瓶身上的字,停下递出的动作,探究道:“这药……”
以为他要问药的来历,楼珊瑚赶紧接道:“没事,没事,这药就送给公子了。”本来她的目的也不是药。
杨济注视着楼珊瑚,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观她不似说谎,大抵是不知这药的来历,便收起神色:
“不,姑娘误会了,多谢姑娘。”杨济嗓音低沉温润,与他冰霜般的气质形成强烈的割裂感。
“客气客气,小事一桩。”楼珊瑚嘴上客气,但伸出的手却很诚实,在杨济身后殷切道,“只盼苟富贵勿相忘啊。”
狱中又恢复了安静,楼珊瑚端详着药瓶上如蚯蚓般弯弯曲曲的番邦文字,不禁感到庆幸。前世,她跟随父亲与番邦商人打过不少交道,对番邦文字略有研究,想不到如今派上了用场。
太阳升起,阳光穿过窗户的缝隙,打在楼珊瑚的眼睛上,她本能眯起了眼睛。待发现那一束光的来源后,又抬起头,贪婪地仰望着墙壁上的一线天,舍不得抬手遮挡掉唯一的光。
重生半个月以来,楼珊瑚从一个娇滴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成为出海打渔修船结网的渔家女。其中的心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前世她众星捧月地长大,从未感到如此的孤独。重生后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担心睡过去就醒不过来,又害怕醒来后,面对的只有冷冰冰的墙壁。
州里回函很快,来函语气十分严厉,要求青石县衙尽快审理此案,缉拿凶手归案。
张县令哪敢有半点耽搁,收到回函当日即开衙审案。
“楼珊瑚,你若再不从实招来,本官可就要动刑了。”
这是要屈打成招了?
而那人迟迟还未现身,难道是她猜错了?
楼珊瑚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急切道,“回禀县令大人,民女还有一法可证清白,请求大人借李仁的尸格一阅。”
“此乃是案件重要物证,岂是你可查看的?!”张县令拒绝了楼珊瑚的请求,“来人……”
“张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一道带有薄怒的声音,自县衙门口围观的民众中传出,打断了张县令的话。
人群自动散开,只见一袭青色官袍的人走出。
他身子挺拔,面色冷峻,像是一座孤独的冰山,让人在夏末感到寒意袭人。随着他的步伐移动,众人与他之间始终有一堵无形的屏障,待其一行人走出众人才再次合拢。
张县令一看来人,赶紧从座上站起,扭着胖胖的身体,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下官青石县县令张贵年,拜见杨巡按。”
杨济并未理会他,径自走向公堂,在正中的位子坐下,冷峻而深邃的眼神,从公堂上每一个人的面上扫过,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
一路目送杨济走进的楼珊瑚,在杨济落座后,眼观鼻鼻观嘴,老老实实在堂下跪着。
“张大人,继续吧。”
张县令面露难色,坐下又站起,偷偷瞟了一眼高位上的杨济,复又坐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楼珊瑚,你是如何杀害李仁的,从实招来。”
“回巡按大人,县令大人,人不是民女杀的。民女请求查看李仁的尸格。”楼珊瑚心里的石头暂时落下。
“这……”张县令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杨济,为难道,“不知张巡按的意思?”
“张大人觉得呢?”
杨济面上看不出什么意思,但张县令为官多年,怎会不知,遂命人递上李仁的尸格。
“大人,不可啊。”堂下跪着的李氏夫妇慌忙阻拦道,“此等关键物证,岂可随便示人,我朝也无此规……”
李氏夫妇话未说完,被杨济一个眼神制止,生生咽下余字,低头斜睨了一眼张县令。
“规矩?你是在教本官规矩?”端坐明堂的杨济面若冰霜,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凉意,让人不敢再造次。
楼珊瑚拿到尸格,认真翻阅起来,她的眉眼逐渐柔和。
果然如此。
“启禀巡按大人,拒此前案情中,李仁从十五日酉时离开民女家中,至十七日卯时尸体被发现,加上来回转运及验尸的时辰,前前后后不过二十个时辰。按照尸格上记录,至少有三点可疑。”
她望向杨济,又看向张县令,继续道:
“首先,溺亡人的口鼻处会有大量的粘液,这是尸体受海水刺激后,自然分泌的液体,覆盖口鼻。李仁的尸格上记录只有少许粘液,死亡时间存疑。“
“再者,尸格记录,肩胛和臀部尸斑明显,呈紫红色。若是溺亡,尸体在海水中漂浮,很难在尸体某一部位形成尸斑,而且颜色也会偏淡呈粉红色。”
“最后,是尸体僵硬程度。一般人在死后前八个时辰,尸体关节会逐渐变硬,八到十二个时辰尸体关节不能弯曲,十六个时辰后尸体关节又会逐渐变软。况且人在溺亡时,由于本能挣扎,会加速这个过程。二十个时辰后,李仁的尸体只会变得更加绵软。而尸格记录,尸体关节处难以弯曲。”
楼珊瑚递交回尸格,重新跪在地上,“民女所述如上三点均可证实,李仁是在离开民女家中后死亡,请大人明鉴!”
杨济垂眸静静地听她娓娓道来,时不时点头。
“巡按大人,楼珊瑚她最善狡辩,莫听她胡言乱语。”李夫人又发挥出她撒泼打滚的强项,连爬带滚欲闹公堂。
专心看尸格的杨济并未抬头,淡淡问道:“仵作何在?”
“回巡按大人的话,楼姑娘对尸体的描述所言不差。”
“可是听明白了?”杨济看似询问的语气,却不似要听对方回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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