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举目皆白。
不知何时,雪已经落的更大了,风呼呼的刮过脸颊,绵延起淡淡的刺痛。
秋君药握着引鸳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微颤的指尖因为摩擦而引起的热量顺着皮肤淌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不得不回过头去,看向引鸳:
“你就这么害怕?”
“......臣妾不怕。”引鸳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在某些方面也要面子的令人发指:
“臣妾只是觉得这里,太过于安静了。”
是的,安静。
冷宫,是关着无数废妃的地方,但在此时此刻,却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声,让人不适应。
秋君药皱了皱眉,敏锐地觉察出些许不同寻常来。
他抬起头,四周仍旧是那副空荡荒凉的模样,但阴沉低压的天幕和风刮过枯枝时发出的惨叫却让人觉得愈发渗人,后背不自觉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面对此情此景,如果换做其他人,早就逃跑了,但秋君药不同。
他惜命,但绝对不会因此产生恐惧。
秋君药低头,安抚性地整理了一下引鸳额头的碎发,温言问:
“你要先回去吗?”
他找了个台阶给引鸳下:“这里太冷了,你身子受不了,不如早些回去吧。”
秋君药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引鸳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是虚以为蛇多于真心,若是自己主动放他离开,说不定连客套也不愿意客套,早就走的远远的了。
秋君药是如此的确信,所以下一秒,引鸳的话便让他不可置信地微微一怔:
“臣妾跟着陛下。”
引鸳扬起脸,一张小脸冻的微微发白,但眼睛却仍旧亮的惊人:“臣妾答应过您的,要保您无虞。”
“.......”秋君药用视线隐晦地打量着引鸳的神情,片刻后,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真的?”
他故意道:“如果你现在不回去,待会儿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朕可就把你推出去了哦?”
引鸳闻言,表情果然变的愈发苍白。
但几秒后,他还是坚定地握上了秋君药手,语句被风雪撕碎,但却一字不落地落进了秋君药的耳朵里:
“臣妾会保护陛下的。”
引鸳虽然性子烈,但到底是受过礼家文法耳濡目染的世家公子,懂什么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既然答应了秋君药,就绝对不会反悔;但如果秋君药先违约,那他也不会对秋君药心软客气。
思及此,引鸳轻轻抬起头,想要再看看秋君药的反应,却见秋君药已经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他的脸,且神色莫名。
他没有在笑,但引鸳抬头时却能看见秋君药脖颈处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引鸳:“???”
引鸳正想问秋君药是不是渴了,但秋君药却一句话没有说,先行撇下他,往前走了。
脚步有些急切,一点儿也不像在床上躺了好久的病人。
引鸳有些迷茫,直到雪花融化在脸上的冰凉感让他回过神,赶紧追上秋君药的脚步。
冷宫的内殿和外面一眼空旷,几乎也没有什么桌椅床罩摆放,破碎的瓷碗和馊饭随处可见,地上还散落着女子画眉的螺黛和披帛,仅有的被子和衣料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抓的破碎无比,被风一吹就打着旋飘,像极了穿着白衣的野鬼站在原地舞动。
而炭盆烛火更是罕见,导致四周冷的比冰窖还盛几分。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秋君药和引鸳裹紧身上的披风往里走。引鸳从前刻苦读书,视力不好,在黑暗中视物不清,之前就是因为这个才栽在了秋君药的手上,被抓到了把柄,这次更是一不小心,踩在了不知什么东西上面。
硬邦邦的,像块石头。
引鸳吓的差点尖叫出声,秋君药安抚性地握住他的手,然后解下镶嵌着夜明珠的玉佩往那硬物上一照——
一张白眼球外突、面色紫的发黑活像恶鬼转世的死人脸就这样僵硬地、没有半点打码的映入秋君药和引鸳的眼帘。
死人的半张脸已经被啃掉了,露出血肉外翻的细胞组织和被冰冻僵的半截蛆虫。
秋君药:“......”
引鸳:“..........”
在引鸳噗通一声,就要瘫坐在地的下一秒,秋君药赶紧半拖半拽地将对方抱起来,拉出偏殿。
引鸳刚一出偏殿就差点摔倒,好悬被秋君药抱住,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没事没事,有朕在呢。”看着引鸳这幅因为生理性反胃而面色发青、捂着脖颈忍不住呕吐的模样,秋君药有些后悔执意带他过来了:
“难受吗?想吐吗?”
引鸳哪见过死相这么恶心的私人,那半截蛆虫还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闪现,他不自觉地有些反胃,所以点了点头,忍着恶心蹙眉道:
“那个死掉的人.......是太妃还是宫女?”
就算是吓得半死,引鸳还是注意到了那死人耳朵上有耳洞的痕迹,显然是个女子:
“为什么她的脸只剩下一半?”
“不知道。”秋君药摇了摇头:
“回去再查一查吧。”
来的时候是引鸳扶着秋君药,回去的时候是秋君药扶着引鸳,两人正想打道回府,但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雪下的愈发大了,甚至有些迷眼。
都说雪落无声,但此时此刻,秋君药却能清晰地听到雪花飘落在引鸳鬓边的望兰粟时,发出的窸窣声。
不对!
这不是雪声!
秋君药猛然察觉出些许不同寻常,等他抬起头,虚虚朝不远处的某一点看去时,之间明暗的阴影交界处陡然冒出两簇莹莹的绿色,紧接着,一个黑色的物体快如残影般,猛地朝引鸳的身后扑来!
隔着风声和雪声,秋君药甚至还能听见那怪物发出呼噜呼噜的吼声,莹莹的绿色化为清晰的兽瞳,冰冷如同毒蛇般,盯上了引鸳白皙光洁的脖颈!
秋君药背后汗毛倒数,他甚至来不及多想,直接将茫然无所知的引鸳拉到自己身后,随即干脆利落地打开手中的折扇扇面,哗啦一下挡住了扑上来的怪物。
秋君药还没来来得及放松下来,那脆弱的纸扇就承受不住怪物尖利的爪牙,被咬了个粉碎。
手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疼,像是被刀划开神经,秋君药疼的脸色发白,但到底还是没有喊出声。
在此时此刻,秋君药这才看清了面前这个死死咬着他手腕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那不是怪物,而是一匹即将成年的狼崽!
狼口腥臭的腐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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