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觉睡到中午,疲惫感仍未消散。刺眼的太阳直射进房内一度让我觉得自己需要再倒个时差。我的眼皮还是很重,昏昏沉沉的不想起来。
不起就不起,现在的我早已没有了在监狱那段日子的紧张感。我倒头就睡,等我醒来已经将近下午三点。我的肚子开始叫了。这期间没有一个人上来管过我的死活,甚至连平时会偷偷上来给我送饭的贝西都没个影子。我怀疑就算我死在这屋子里也没人会发现。
没人发现最好,过惯了被监视的日子,我倒还想体验一下无人在意的感觉。我悠然自得地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走过一排房间门,站在楼梯口往下看。客厅里只有伊鲁索一个人,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见是我,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转过脸去假装没看见。
万人嫌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我无视伊鲁索盯在我背后的怨念的眼神(我怀疑是里苏特罚了他钱或者什么的),去厨房找吃的。这场景似曾相识,我又想起自己还是奥利维娅时和伊鲁索最开始闹别扭的日子了。
我从冰箱里找到些剩菜,简单热了一下就往嘴里塞。我几乎睡了一天,实在是饿坏了。我自己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屋子里没人注意我,这种久违的感觉甚至让我有些放松。
填饱了肚子,我又走进厨房去洗盘子,尽量多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以免整天坐在床垫上胡思乱想,或者盯着墙上的破钟表发呆。想到这儿,我又下意识抬起胳膊看表,指针仍旧一动不动地指向四点整。
现在改变原本剧情发展的进度基本为零,而我已经浪费了将近一半的生命值——这有点像电子游戏,但一切的发展都简直他妈的扯淡。我甚至怀疑是乔鲁诺这小子成心刁难我。
伊鲁索还是不理我,屋子里也没有别人,我把干净的盘子放回碗柜,走上楼。
我路过里苏特的书房,看见他的电脑屏幕仍然亮着。里苏特用金属制品把我钉在门锁上的痛楚仍历历在目,我犹豫了一下,环顾四周,还是走了进去。
书房里很黑,只有电脑屏幕亮着。我在心里祈祷里苏特没有用金属制品隐身跟在我身边。屏幕上显示的是依然是与杰拉德和索尔贝的聊天记录。大部分是什么任务进度类的废话,以此证明他们在忙些无需太过关心的事,可其中一句话却刺中了我的眼球——“目标从巴勒莫地区向威尼斯转移,我们正在追击。”
威尼斯。这正是他们被老板“解决”的地点。命运正不可控地走向它该走的位置。我打了个冷战。我几乎是立刻敲打键盘:不要去威尼斯!快点回来,不要去威尼斯!!
我守在原地,也不担心被里苏特抓个正着,焦急地等了半晌,始终没有等到回应。天色从蓝到橙再到深蓝,我只好从书房走出来,正看见霍尔马吉欧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笑着说红灯区的那些破事儿。另一个沙发上是伊鲁索,普罗修特坐在他对面,加丘坐在旁边的长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还盛着一摞普罗修特留下的烟灰。
我听着霍尔马吉欧说有个妞一直缠着他,要他带她走,还沾沾自喜地夸自己魅力太大。我不禁觉得好笑。俱乐部里的女人大多数都身不由己,她们见谁都这样,都希望能早点傍上个好男人把自己赎出去呢。
妓女故事我没什么心情听,不过重要的部分我还是听得到的——的确有位女孩像奥利维娅一样在房间里被折磨致死了。这更印证了我的看法:改变一个人的死,就需要另一个人的死来偿还。
“偷听什么?”
我正站在原地思考得出神,被这句话吓得浑身一震。我做贼心虚地抬头,普罗修特、霍尔马吉欧和加丘,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只有伊鲁索还坚持要跟我冷战,故意把脑袋别过去,面前什么也没有还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实在有点好笑。
“——如果还认为自己是组里的一员的话,就过来光明正大地听。”普罗修特冷着脸说。他的话总有一种不可违抗的意思在,让人不敢不去遵守。
我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但还是一点一点挪动步子,尽量把走到客厅的时间变得再长一些,因为客厅里的这四位大爷我实在是都招惹不起。
霍尔马吉欧还用看宠物或者玩具的眼神看着我,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联想到昨晚的经历,我实在不太想跟他坐在一起。伊鲁索更不用说,他就差把“别来惹我”写在脸上了。我转头看向另一边,普罗修特坐的是侧面的小沙发,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至于加丘——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他对我的厌恶程度,转头对普罗修特嘿嘿一笑:“……你们继续,我站着听。”
普罗修特对我这反应很不买账。他皱起眉,拍拍皮质的沙发扶手,示意我坐上来。我愣了片刻,没敢直接上前去——虽说曾经我没少坐这地方跟各种人调情,但此时此刻的场合比较严肃不说,我现在的身份还远没到能开这种玩笑的程度。
叫你坐上来听不懂?普罗修特不耐烦地拽住我的胳膊,强硬地把我按到他旁边,又像摆弄人偶一样掰过我的腿,直到我稳稳当当坐到他旁边。我战战兢兢,双手搭在膝盖上,两腿僵硬地并拢,紧张得像第一次陪酒的小姑娘。我这么紧张纯粹是生怕什么举动再惹得普罗修特不满,那样我在这个组里恐怕会更不好过。
其他人见我这幅滑稽的样子倒也很礼貌地没做什么评价或者当场笑出声来,继续刚才的话题。从他们的对话中我才得知里苏特去了撒丁岛出差,顺便亲自去继续调查特里休的相关情报。我愣住了。
我清楚他们是想拿特里休来威胁老板,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早了——如果老板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并且还被自己手下调查了个遍,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暗杀组。而如果他要出手,先前有前科的索尔贝和杰拉德一定是首选。而他们此刻还他妈的正好在前往威尼斯的路上,就像自己走进陷阱的猎物。
等他们话都说完了,我才弱弱地开口,把聊天记录和威尼斯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居然都不为所动。也许是因为先前里苏特发现我隐瞒情报的事,现在他们基本上不怎么信任我。
我着急了。我说你们都不给点儿反应什么的吗?按照命运的发展,索尔贝和杰拉德去了威尼斯肯定会死的!伊鲁索嘁了一声,骂我怎么一天到晚嘴里一句好话都没有,不是这个死就是那个死。既然你这么替他们担忧,那就去找他们啊。他讥讽道。
唯一和这两人有联系的里苏特远在撒丁岛,此时此刻他们还不知道在哪条路上呢。可这句话刺激了我——好啊,你说去我就去,我现在就走。我从扶手上下来,站在地上宣布道。
我的确没开玩笑。既然这个组里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那不妨我直接去做点别的贡献——试试从另一个角度掰命运的轨道。我转头快步走了几步,要上楼时被普罗修特一声呵斥叫住,他的眼神像看小孩子闹脾气——谁让你走了?
“她想去就去呗。”一句轻飘飘的话钻进我的耳朵,那是霍尔马吉欧的声音。我回头,我们四目相对,他满不在乎地摊摊手,眼里满是戏谑。
我还没发火,加丘却先发火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冲着霍尔马吉欧叫道:“——你他妈想让她送死去是吧?!你不知道这家伙做出过多少蠢事?”
霍尔马吉欧笑了,说你小子还学会怜香惜玉了?之前出任务怎么没见你这样过?他慢慢悠悠地直起身子,一只手托着下巴,“放松点,放松点——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我想劝架,被加丘一把推开,他说没你的事。我被他赶到楼上去,只听见楼下传来很可怕的争吵声,还有哐哐砸桌子的声音。我听见普罗修特叫他们要打出去打。我有点担心局面失控,再一次偷偷往楼下看,看见他们语气不善地对峙着,普罗修特坐在沙发上抽烟,一言不发。
我有些手足无措,感到腿灌了铅一样沉重,我不敢再下楼去。我又想到索尔贝和杰拉德,我想如果我没有隐瞒真相,他们没接下这个极度巧合的任务,命运转折点的到来会不会再迟一些?是我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吗?乱七八糟的想法塞满了我的脑袋,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急切地需要找人说说话。我想里苏特了,我想到在监狱中他坚定给我承诺的样子。是我亲手毁了里苏特对我的信任,是我搞砸了一切——我痛苦地抱头蹲下,汗水顺着脖颈流下来,浸湿了我的领子。
我想到了死。没错,死亡没什么好怕的,我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只要死掉就好了,死后我就能离开组里,能以新的身份去追踪索尔贝和杰拉德他们,不会再与暗杀组扯上一分一毫的关系。我站起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悄悄地走下楼。客厅里的气氛很压抑,加丘和霍尔马吉欧依旧吵个没完,伊鲁索估计是钻镜子里去了,客厅里只留下普罗修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走进厨房,拿起水果刀。这简直可笑,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重生机会,我却主动在寻死。我瞄准自己的颈动脉,攥紧刀柄地手用力到发抖——突然,一只手猛地攥住我的胳膊将我推开,我尖叫一声被推倒在地上,刀尖堪堪划破了脖颈上的一处皮肤,冒出一串小小的血珠。
我抬起头,只见加丘愤怒地瞪着我,他气喘吁吁,手里拿着那把水果刀,手指紧紧握着,几乎看得见手背上的血管。他用力一把将它扔向旁边去,我看着刀身的一半深深刺入木柜,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他妈疯了?!整天就想找死是不是啊?!”加丘对我大吼道。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狠狠掐住脖子,脑袋重重地磕在桌沿上,疼得我当场流出了眼泪。加丘的手劲该死地大,我逐渐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掰他的手却无济于事,嗓子里发出嗬嗬的风箱声,直到我快窒息他才松开手。他的呼吸很急促,脸色红得不正常,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把他惹急了。加丘有躁狂倾向,真正发病的时候很吓人。我曾见过他过呼吸到看上去快窒息而死的样子。
我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他又狠狠地照着我的肚子来了一拳。我被这一拳打得惨叫出声,身子顺着桌腿下滑,瘫坐在地上。好在我和加丘相处过很长时间,我还能试图理解他那回路奇特的大脑里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也许“你这家伙明明昨天那么依赖我为什么今天又要寻死,是不是瞧不起我?!”或者“我说送死你还真去找死啊?是不是想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啊?!”诸如此类。
最近的事情实在太乱,他一定是受了太多刺激。我总在这种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暗杀组的每个人都还年轻——“你这家伙他妈的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加丘用一记勾拳打断了我的思考,他见我走神更生气了,我赶紧连连道歉,可他完全听不进去。我感到嘴里泛起一股腥甜的气味,才知道自己流鼻血了。温热的液体溪流一样顺着我的脸流下来,滴到胸口上,干涸成粘稠的血痂。
我又挨了下手极重的几拳。现在做什么都已无济于事,我干脆闭上眼,想等他发泄完怒火,却突然感到身上一轻。我以为他站起来要踹我,下意识蜷缩起来护住身子,可预料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反而听到我现在十分不想听见的声音:“真没办法啊——就不能冷静点吗?”
我听见重重的一声闷响。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见霍尔马吉欧阴沉地站在我面前,旁边加丘倒在橱柜边上,他的眼镜摔碎了,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划破了他的脸。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我感觉空气冷得几乎凝固,我抬头看看霍尔马吉欧,又看看加丘,大气也不敢出。
“你小子自己犯病就上一边犯病去,你他妈打她?”霍尔马吉欧抱着胳膊看着他,我看见加丘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呼吸仍旧很急促。我试着站起来,忍不住痛呼一声,我浑身都疼,感觉自己的内脏几乎碎掉了。
我的声音引起了霍尔马吉欧的注意,他又指着我看向加丘,说你看看你他妈把她打成什么样了,要不是我来你都要把人家打死了!到时候队长回来你怎么交代?他强硬地抓着加丘的胳膊逼他站起来,语气看似平静,却是压抑着愤怒——你他妈还想让我给你瞒多少事啊?
霍尔马吉欧一直是组里的和事佬,是好哥哥,这是他一贯塑造的角色。他带过一段时间的贝西,也管过梅洛尼和加丘的实战训练。就连我也很少见他这么生气。大多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乐呵呵地说没事没事,没有我们解决不了的麻烦,来缓和组里的气氛。
至于霍尔马吉欧替加丘瞒了什么事,瞒了多少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用普罗修特的话说,这属于“男人之间的事”,跟女人没关系(普罗修特的确有点大男子主义)。
你不知道她刚才干了什么吗?她他妈的想一刀捅死自己!加丘冲他大吼道,你们一个个都他妈的疯了是吧,非要在组里逼死一个人才满意?!我看到他反复捏紧拳头又松开,手指关节不停地咔咔响——要不是你说那些话,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我的话?这时候又怪我了是吧?霍尔马吉欧嘲讽地笑了一声,——那你打女人算什么男人?你要真觉得怪我,你就冲我来呗。他张开双臂挑衅道,你敢动手吗?只会打女人的家伙?
他这句挑衅正中加丘的下怀。他愤怒地叫骂着,抡起拳头就要砸在霍尔马吉欧脸上,霍尔马吉欧丝毫不躲闪,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他闷哼一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重新抬起头满不在意地笑了,“继续打啊,小子,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三年前的加丘才刚刚入组不久,做什么都容易冲动,霍尔马吉欧也是压抑到一定程度容易爆发的类型,我坐在地上仰头看这两人对峙,真担心他们谁会把另一个活活打死。
“——够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普罗修特的喊声传进我的耳朵。我抬起头,见他脸色极其差劲地站在我们几个面前,“要打出去打,你们当组里是什么地方了?”
“那就出去打呗。”霍尔马吉欧嘁了一声,转头就走,留给我们几个一个背影。很显然我们都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走到门边,他还不忘回头再看加丘一眼,“车库门口。我随时奉陪。”
霍尔马吉欧走了。我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加丘身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感觉冷不是因为自己害怕,而是因为加丘过度愤怒导致的替身失控。我看不见替身,只能求助地看向普罗修特,他的替身最能压制加丘的白色相簿。
普罗修特冷哼了一声,故意偏过头不理我,我猜他的潜台词是你自己惹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我只好扶着操作台的边缘艰难地站起来,干巴巴地劝加丘别冲动。
显然我的话没起到任何作用,加丘又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大步向门口走去,砰的一声摔上门走了。屋内只留普罗修特和我两个人尴尬地四目相对。他斜睨着看我,眼神里充满厌恶:“看看你做的好事,婊子。”
普罗修特转过身上楼去了。我呆呆地撑着身子站在厨房里,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只有伤口的疼痛清晰地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我从来没这么迷茫过,我觉得重活一世太残忍,不仅要再经历一遍曾经的痛苦,还可能会把一切变得更糟。
我开始哭,哭得脑袋眩晕,身子轻飘飘的几次差点摔倒。没人管我,我干脆直接坐在地上,脑袋埋进膝盖里,像逃避现实的鸵鸟。如果这样真的能逃避的话,我愿意做鸵鸟一辈子。
等我哭够了,我才恍惚地从地上起来,晃晃悠悠地走上楼。考虑到只有十二条命,我最终放弃了死亡的念头。我必须利用每一次机会。我要去找到索尔贝和杰拉德,我必须和命运斗争到底。
我回到房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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