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稀月明,树阴雨漏几许。
福宁殿中忽而传来声响,一名宫女冲出殿外,急急忙忙喊来司天监监正郑义,披星戴月赶进殿中。
自从裴大人离开后,司天监已剩个空篓子,帝姬登基后,更是对司天监不闻不问。听闻前几日女帝方从玉清宫天火救出,怎么醒来便唤司天监来……
郑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颤巍巍拱手道:“静芽姐姐,陛下贵体无恙否?”
静芽柳眉微蹙,神情凝重带他走进殿中:“郑大人莫多问,安心行事。”
一股子香得掸不开的味道扑面而来,郑义看见香炉倒地,香灰呛得人连连咳嗽,屏风后的女帝散发坐在殿中,周身气度肃穆迫人,他腿一弯,跪了下去。
“臣郑义,叩见陛下。”
女帝的声音冷而遥远:“司正可会算卦?”
算卦?
女帝死里逃生,起来第一件事竟是让他算卦??
郑义汗珠密布,整团香气将他笼住,比大雨前的闷蒸还难受。他身板挺直,磕头谢罪:“陛下,司天监察天文,推历法,授生员,却……却并不行堪舆之事。”
女帝不耐:“裴颐之曾任监正,如何不会。”
“裴大人……裴大人……”郑义脑门贴在地上,闭眼道,“裴大人是青玄天师得意弟子,精通之事何止堪舆……臣、臣无能!”
长久的寂静如死亡笼罩福宁殿。
郑义屏住呼吸,听女帝再问:“谁能算。”
“裴大人……”
“出去!”
女帝忽而狠厉道:“养你何用,滚出去!”
“是,是!”
郑义连滚带爬地出了福宁殿中。
-
姜煐从漆黑无垠的悬崖中猛然苏醒,大雨倾落的千山围场还历历在目。
她盯着头顶金线团龙纹,过了半晌,其他人的声音才从遥远遥远的天际传达到她的脑中。
静芽凑上来,握着她的手,喜极而泣。
“陛下。”
姜煐眼珠微转,忽然被呛住,猛烈咳嗽下,她从意识的深海中一跃而出,深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您醒了!”
姜煐浑身无力,脑仁生疼,撑在床头,一头锦缎秀发尾略有焦气,眼神冷冽,哑声问道:“何日,何时。”
静芽一愣:“熙宁元年,陛下去玉清宫寻裴大人,天火偶降……”
熙宁元年,天火。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时间里!
姜煐眼锋扫过众人,屏息一瞬,急急问道:“裴颐之呢?”
“陛下……”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声张。
姜煐道:“裴颐之和我同在房中,他现在何处?”
静芽柔声劝道:“陛下昏迷了数日,恐腹中饥饿,先吃点东西吧。”
她使了个眼色,让小宫女去小厨房做些暖食,姜煐不依不饶,仍在问:
“裴颐之在何处?”
“告诉我,他在何处!”
一问,二问,三问,皆无答案。
姜煐心中漫起了然的不安,起身时掀翻了香炉。
掺白的炉灰落在华贵的地毯上,遮盖了龙纹凤姿,姜煐坐起身,浑身冷汗湿透,抓住静芽的手:“回答孤。”
静芽抿唇,眉尖浮动着不忍,叫姜煐难能冷静。她斟酌片刻,对姜煐道:“陛下,裴大人……裴大人薨了……”
姜煐静了一瞬,脸上血色尽褪,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此为何意?”
静芽垂着头,低声道:“是裴大人用身躯替陛下抵御天火……救出陛下时,裴大人身躯几乎焦干,只有怀中的镜子和陛下安然无恙。”
“现下裴大人正在玉清道宫中……等待陛下发落下葬。”
静芽声调发颤,姜煐看向屏风,只觉得眼前一片茫茫,了无意趣。
那是一场梦?
根本没有什么逆天改命,也没有什么穿越,而是彻彻底底的梦?
当真是幻梦一场?
裴颐之当真薨逝?
她迈开脚,但长久未进食的身体不允许她来去自由,她跌倒在踏脚处,由静芽扶起来顺气:“陛下节哀。”
正值此时,方才那个小宫女端着热粥回来,姜煐看了一眼,摆摆手:“不吃。叫司天监监正来。”
静芽见她苍然失意,眼眶微红:“陛下,宫门落锁了……”
姜煐抬头,看见热气氤氲了静芽的脸,总觉得有什么线索一瞬即逝,未曾抓到。
她不信那是一场梦。
“打开宫门,让他进来。”
-
女帝自帝姬时期开始便不畏人言,不信天命,举国尽知。
可自从女帝天火中苏醒,便频繁招来司天监,去往玉清宫,时常卷经临帖,叫大臣疑惑。
民间偶传是因为皇亲鬼魂来寻,因而惴惴不安。就连姜煐醒后第一次上朝,也有大臣上书禀告此事。
姜煐听完众臣一番赘述,淡淡回道:“孤知晓。皆无凭依。”
可大臣仍不放心:“玉清道宫乃皇家道宫,裴大人棺木停葬于玉清道宫,实在不合礼制,应在七日内出殡。”
姜煐不动声色挑眉:“如何不合礼制?”
众臣子面面相觑:“这……”
“启禀陛下,裴大人虽与陛下曾是结发之交,可裴大人与罪人雍王私交甚密,恐引出后患。”
姜煐冷冷哼了一声。
“承荫建宁侯,以诸侯礼制下葬吧。”
“陛下慎重!”
姜煐本就不耐,听见大臣一个两个为这点事情争来抢去,更是头痛。
是她叫裴颐之和离,也是她让裴颐之投入雍亲王门下的。世人皆认为她与裴颐之无情无爱,也属实正常。
可里头缘由只有她自己明白。
裴颐之为她里应外合,受雍亲王赐毒,天火而死,她如何舍得,如何忍受他的因果皆是由她而起?
“不必再议。”
她退朝离去,心中澄澈无波。
她忙于国业,整夜整夜批折子,把之前积攒下来的折子全都批完,改革宫中诸事,心绪和神情都较以往平静得多。
之后她去往玉清宫数次,每每看见三清殿的棺木,便久久不能前行。
她虽不相信是梦,可无人能证,无事可寄托。
也许就是梦。
一场无人诉说地奢求,黄粱梦醒,便不得不回到残忍的死亡中。
她去邑安城寻过裴宅,同心不在宅子中,听说没嫁人,在外面做了些生意,日子过得很是不错。柳嬷嬷迎她大驾,奉承她还是气质凛然,倾国颜色。
她站在裴宅中,看着中间的海棠旧树枝繁叶茂,待树阴下沾了雨点,方才感到澄澈无波是玻璃镜面上的假象。
身为帝王,她应当无心无情,可身为人子,她又怎可能无知无觉。
静芽为她打伞,她慢慢走回廊下,柳嬷嬷替她系好披风,劝她节哀顺变。
她沉默着,掌心拢住凉凉雨珠:“叔慎若是不入朝,想来定是无虞。”
“是郎君要去的,”柳嬷嬷也沉默半晌,终于挤出一个笑,“那年主母一反常态劝郎君留在邑安府,可郎君定要回盛京考试。”
姜煐问:“同心娘子还好?”
“承陛下的福。”柳嬷嬷说,“她一会儿会回来,陛下可要见见?”
姜煐看着沉沉烟雨,说不见了。
她走向书房,里面收拾得一干二净,花梨木桌椅间还有不少陈年墨迹。都是裴颐之的笔迹。
一封封打开,全是密要书信,字迹飘若游云,矫若惊龙,却无一字与她相关,皆是她要求他去做的事而已。
她继续往下翻,想把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每一处习惯性的弧度都记在心里,翻到柜底,却掉出几封薛涛笺,上书: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她想起裴颐之冒着雨来接她时,她冷言相向,也想起自己在梦中仍要哄骗他。
她手一颤,薛涛笺飘飘摇摇掉在地上,欲捡起来之时,听见门吱呀一声响,不由转头望去,看见一位杏脸娘子站在门口,掩下失落,将薛涛笺放回柜中。
“陛下万福。”
“同心?”
“正是奴婢。”
姜煐点点头,把书信整理好,起身问:“是你在打理叔慎的房间?”
“是的,陛下。”
姜煐沉默片刻,与她擦身而过,同心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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