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到匣子后,姜煐感觉脚下一空,小轿忽然动起来,往旁处行去。她差点一骨碌滚进裴颐之怀里。
裴颐之用手搀扶住她,手的位置很得体,但姜煐仍感觉到冷气沉沉。她抱着那个匣子好生坐稳,眼神飘到他微微握拢的手上,被夹到的红印子处破了皮。
裴颐之冷道:“殿下珍视臣的信物,臣不胜感激。”
姜煐:“……嗯。”
她没什么好补充的,顺着他的话说了。他却追问道:“殿下没有什么想要和臣说吗?”
下意识要说的话刚刚都心虚说完了,还能说些甚么?姜煐摇摇头,发上步摇晃了晃,熠熠光华迷乱了目光。
他的唇用力抿着,末了,微微勾起,喟叹道:“既如此,劳烦殿下帮臣上药。”
姜煐沉了心思,将匣子打开,取出那一小瓶药。
手指拧开精巧的瓷盖儿,看见里头青绿色的药膏,欲伸出食指抹上一些。适时,裴颐之递来一根金制长柄小勺。
姜煐道:“取药多用银制。”
他嘲道:“臣贪恋荣华富贵,用的是金子。”
姜煐细看他半晌,抿唇取上些药膏,示意他拨开衣襟。
她记得自己咬的没有多用力,至少比很多次都轻,怎么还要搽药?
裴颐之长指拨开圆领,苍白肌肤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锁骨上的咬痕清晰可见,分布均匀。一个小小的橄榄状。
她勾了勾手指,他听话地俯身下来,手撑在她的腿边,压住了她细腰上垂下来的绶带。
姜煐本被他身上的兰香气包裹,闻不出太多味道了,现在他解开衣领,那股清雅气息带着体温卷过来,萦绕在她的鼻间。
她将金灿灿的长柄勺贴在他肩膀的咬痕上,接触的一瞬间,他肩上肌肉紧缩了一瞬,随后逐渐放松下来。
轿子有些摇晃,并不算太平稳。他清浅的呼吸在她脸侧拂动,垂下的长睫漆黑浓密。姜煐盯着他的唇,发觉他的脸色不佳。他笑了笑,悄声说:“殿下,还没抹完。”
“嗯……嗯。”她三两下弄完,将工具放回匣子里。裴颐之抿着唇,似乎在忍痛,调息片刻,用方才的湿帕子擦干净金长柄勺,一齐放在匣子中。
等瞥到红绳时,他取出来问:“殿下本意是想连药瓶一起还给臣?”
姜煐移开目光:“手上要搽药么?”
“不必了。”
不等他开口,她又道:“可以送本宫回去了。”
她以为轿子不方便停太久,才佯装走动。谁知裴颐之黑眸中凝着冰似的,含笑道:“有一处需得让殿下瞧瞧。”
“大景宫甚么地方本宫没去过。”需要他来介绍?
他似乎还在难忍肩膀上的疼痛。姜煐试探道:“真有那么疼?”
“殿下让臣咬一咬?”见姜煐面露难色,他道,“开玩笑的,殿下不必介怀,日后帮臣再抹几日药便好了。”
他闭眸忍耐,姜煐看着他捏着红绳的两指泛白。
小轿迅速抵达目的地,裴颐之撩开帘幔请她出轿,她迈步下来,看见宽大的宫门里悬挂着一轮明月,静芽和青竹都未跟着。待裴颐之下了轿,小轿也很快隐蔽在阴影中。
姜煐步入皎洁月光,站在门前回望,他长身玉立,缓步走向她。
他面色不佳,月光下更显苍白。她记得姜煊说他政事繁忙,离开狭小的空间一看,果然又清减几分,不过显得更从容淡然了……看上去像晴日平静的海面,实则藏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殿下,请。”
宫门开着,里头燃着烛火。
姜煐走过一地闪着月光的幽径,仔细一瞧,不像错觉。这条路上铺得当真是水晶,照射出泠泠月光。姜煐看向远方亭台楼阁,无一不雕梁画栋。
她不敢置信道:“你铺的路?”
太过奢靡,不像他的风格。
裴颐之道:“太子慰念臣辛苦,故将藏星宫赏赐给臣。”
藏星宫?
姜煐生在大景这么多年,从未听过藏星宫这座宫殿。况且,她不曾听闻有赐宫殿给臣子的先例,除非那个人是……她的枕边人,她的驸马。
她心头一跳,看着裴颐之。
可他不是。
他住在大景宫中已经是破例,赏赐宫殿,更是破格。姜煊不懂事,他也不懂事么?
“裴大人的奖赏令本宫大开眼界。”
她并不高兴。眼下的美景没有让她心情变好,她不可避免的,忧心忡忡的想到这样带来的后续影响和结果。
“殿下不喜欢?”
“太子奢靡,恐让国库空虚。”
“殿下病时,太子在此处寻欢作乐。臣谏言数次,作用甚微。下毒事后,太子忽而将宫殿赐予了臣,说……”
“说甚么?”
“说臣可带殿下来此。”他道,“太子问臣要换成甚么宫名,臣本想取作‘藏月宫’,把殿下藏在这里。”
他低笑一声,想要伸手抚摸她的发,姜煐蹙眉,别开脸。他黑瞳凝霜道:“可殿下是注定在高台上的人,臣不会这么做。”
“你既然是臣,便不该要这座宫殿。”
他笑了笑:“臣为殿下殚精竭虑不好么?”
姜煐叹道:“你将自己推到这个位置,是众矢之的。当真无后顾之忧?”
“臣有。”
月光下,他一贯清浅的面容染上一层薄薄冷色,衬得眼底藏着的情绪更加按捺不住。他伸手别过她的脸,要她看他,轻声蛊惑道:“等臣功成身退,殿下可以把臣藏在这里,臣在这里等殿下……”
他竟是打的这样的主意!
“都说众星拱月,臣能将殿下留下么?”
姜煐睨了他一眼,脸上泛红,拍开他的手:“说甚么乱七八糟的!”
裴颐之栋梁之材,怎可留在此处观风观月作闲人?她可不允许。
“你怎知是功成身退?皇恩浩荡,宰相行监国之权,你未必能安然退身。”
“殿下可以垂帘听政。”他定定道,“借势而为,升祚继明御极。届时,臣全仰仗殿下荣光。”
姜煐沉思不语。
他再次轻轻巧巧道:“殿下不想做的事,由臣来做;殿下不想沾的血,臣的手可沾。臣会做得很好。殿下……只需要想怎么奖赏臣便好了。”
他拿起手中红绳,道:“殿下不方便戴,无事的。臣将它放在天机镜上做个装饰,再赠给殿下。”
他温柔至极,体贴备至,姜煐却想起上一世赐他和离书的场景。分明截然不同,却全然相同似的。他嘴上说着好,眼底却没有应该有的温度。
她缓道:“本宫不需要。”
他眼中黑冰渐冷,反问道:“怎么会不需要呢?陛下想要臣口中的运,雍亲王也想要,天下人都想要,殿下怎么会不需要?”
见姜煐眸中挣扎,他拉着她的手,似乎放下点心,道:“殿下需要的,殿下需要臣,也需要运。”
他想要抚头的手停了停,揉了揉她的发尾,说:“臣明日戌时在此等殿下,殿下来帮臣抹药,好不好?”
她皱起眉头,想要抽开自己的发。
“殿下——”
他像在小轿里那样拦住她,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离开。
他说道:“殿下若不来,臣会去寻殿下。”
姜煐心中生出一股无力。
她在想,要是当初回到过去成为狸奴的时候,没有去找裴颐之,或许如今不会变成这样。
背道而驰。
不仅是裴颐之说的背道而驰,事情是真的在往姜煐所想的那样背道而驰。
她的手腕皙白一节,吸纳着他掌心炽热的温度。
她用力甩开他:“裴颐之,你当真要将国事与私情搅在一起?此非君子大义,非君子所为。”
君子?
他笑了笑,声音飘飘如在空中,情绪几欲破开海面:“臣非君子。”
姜煐道:“你在玉清宫学道,听的是天命,读的是圣贤,怎可说出这样的自弃之言?”
“殿下,非也。”裴颐之摇头,食指贴着她的面颊,蹭了蹭,哑声道:“臣只是厌倦了他人的道,厌倦旁人将臣当做卦中的器具,厌倦被当做天机镜的附庸。”
他柔声言语,将皇权眼中的渴求贬为无用:“天机镜于臣有何用?不过是无用之物。”
“既是无用之物,你还送我干甚么?”
他唇边泛着清浅笑握住她的肩,哄着她转头。她甩开他的手,拗不过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挽留,终是回过头瞧着他。
“可是,臣愿意成就殿下的道。”
姜煐怔怔望着他。
“你说甚么?”
他俯下身,垂落的目光有如微醺时的眷顾,叫人昏昏沉沉起来。
“臣愿意成就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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