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傻宝》
晚来风徐/文
没人能说出唐离为什么会吐血,吐的还是黑血。
竹青几个张口结舌,也说不出个四五道六来。
不是她们几个服侍的不经心,实在是唐离一个新娘子,别说她从早起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只能任人摆布,就是正常的新娘子,成亲当日也不大吃东西喝水的。
是以在唐家,唐离什么都没吃,只除了喜轿落地,她摔了一跤之外,就是刚才吐了一大口黑血。除此再无异常。
竹青她们也冤,只能一味的替自己辩白:奴婢们真的没有坏心,奴婢们真的什么都没做,二姑娘如何,奴婢们真的不清楚啊。
宋大太太皱眉,她按寻常情理推测,也想不到谁会对唐氏一个傻子下手。
唐家不可能,那毕竟是唐氏女,且都已经出嫁了,唐家甩脱了一个大包袱,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至于宋家,四郎行四,又是那么个性子,碍不着兄长们的路,唐氏一个傻子,更妨碍不着别的妯娌的利益。
谁会多此一举,害她这么个傻子?
宋大太太一时也无法判断,只能等伍大夫来了。
唐离有气无力的开口:“我……饿了。”
她不知道如何称呼宋大太太。
叫婆母?别吧,怪惊悚的,按礼,应该第二天敬了茶,才能正式改口。叫伯母?这,情势比较尴尬。好在她是“傻子”,什么都不叫也没人挑她的礼。
虽说吐了黑血着实吓了唐离一跳,但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这会儿并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反倒是因为肌肠漉漉,她五脏庙开始造反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总不能做第一个被饿死的新娘?
宋大太太并没起疑。
傻子也知道渴和饿,正常。
忙让人送了饭菜过来,她则到了外间和管事妈妈感慨:“这孩子,也怪可怜见的,一天没吃东西,偏她又是个傻的,自己饿了也不知道支使人。若是底下人再不尽心,怕是饿死也不知道开口。”
宋大太太一声吩咐,很快厨房便送来了晚饭,唐离无可挑剔,有的吃就行。
竹青几个是服侍惯了的,上前替她擦脸、净手,连吃饭都是竹青喂的。
吃罢晚饭,唐离又漱了口,重新靠到枕上,总算觉得体力恢复了大半。
这会儿伍先生也到了,宋大太太和宋珩都在一旁陪着,看他给唐离诊脉。
***
诊了多时,伍先生净了手,对宋大太太道:“四奶奶身体并无大碍,不过安神药服的有点儿多。”
唐离的视线从伍先生那张饱经风雨,已经瞧不出什么细微表情的脸上挪开。
说不上失望,但多少有点儿惆怅。
这不会是个蒙古大夫吧?就这?那她为什么会吐血?
还有,她对这桩亲事是有多抗拒?还真没听说哪家嫁女,要给新娘子灌安神药的。
不对,应该不只灌了这一回,为哪般?
宋大太太也有此一问,伍先生道:“四奶奶额头肿胀,想必是不小心磕碰着了吧?磕的有点儿重,会有恶心、头晕等症,最好别轻易挪动,还是多将养两天。”
唐离懂了:敢情是轻微脑震荡。
宋珩脱口而出:“那怎么行?”
伍先生瞥了宋珩一眼,没吭声。行不行的,不关自己的事,横竖自己医者仁心已经尽到了,下剩的事不归自己管。
宋大太太面色讪讪,伸手紧拽了宋珩一把,陪笑问伍先生:“照先生看,唐氏这症状,可要紧吗?”
“四奶奶身上应该还有外伤,想必不会太严重,敷些外用的药膏即可,至于头上的伤,不好说,如果轻了呢,养个三两天就无碍,如果重了……”
他轻呵了一声,道:“总不会比现在更傻。”
宋大太太讪笑一声,委婉的试探道:“这么说,唐氏身子孱弱,禁不起折腾,不知道日后会不会于子嗣上有影响?”
伍先生辩颜辩色,听话听音,端看宋大太太母子这神态,也猜着他们急的是什么,笑了笑道:“不过是皮外伤,没伤根本,夫人只管安心,只请暂时还请稍安勿躁即可。”
行吧,横竖媳妇都娶进门了,那就是煮熟的鸭子,跑又跑不掉。
宋大太太谢过伍先生,吩咐宋珩:“你送先生出去。”
宋珩老大不愿意,换成别人,心思不会写在脸上,他不,不但写在脸上,还直通通的道:“我不去。”
他娶媳妇是为了什么?忍了一天繁琐的折腾,为的不就是今晚的洞房花烛吗?
原本他也不是急色到非得今晚就睡了唐氏不可,可就因为处处不顺,见得着吃不着,他心中愈加焦躁。
他不耐烦的一甩袖子,坐到榻上生闷气。一个府里白吃闲饭的郎中,谁送不是送?何必非得支使自己?
宋大太太一肚子的话没处说,只能向伍先生陪笑:“四郎年轻任性,于人情世故上不大通,先生勿怪。”
又再三表示感谢。
伍先生熟知宋珩的脾气禀性,也不以为意,说着“无妨”,又说“老朽医术不精,也没帮上大忙,还请夫人不怪罪老朽,老朽就已经感激不尽”,说时拎着药箱出了门。
*
宋大太太一面命管事媳妇说着好话,追上去送伍先生,一面将宋珩扯到一边,道:“你这孩子,好好的又发什么脾气?”
她也不怕唐离听见看见,自顾自劝宋珩道:“母亲岂有不懂你心思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唐氏身子虚弱,你便再等几天又如何?人都娶进来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急什么?”
宋珩恼怒的道:“我说请个太医来更稳妥,那姓伍的糟老头子懂什么?母亲为什么非得不听?”
“请,请,请,明儿一早就让人去请。”宋大太太又温声安抚宋珩:“那唐氏没了亲娘,又是这样的一个状况,只怕临出嫁前也没人教导,虽说看着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可于男女之事怕是一窍不通。再等等也是好事……”
好歹得教教她吧?不然宋珩又是这么个急躁脾气,再没个耐心,行事难免孟浪,吓着唐氏或是伤了唐氏可怎么好?
唐离听了个正着,不禁心下一动:她没了亲娘?这么说,如今唐家的那位,不是她亲娘,那是嫡母还是继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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