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血土漫天的光景在头顶之上萦绕不止。
漆黑的、空洞的圆仿若月亮挂在天穹的正中央。但它没有月亮的光,没有月亮的冷,它只是一个漆黑的、空洞的,伫立在天穹,仿佛能吞噬万物的一个圆。
但长恨天的人,都唤它为玉盘。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路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
“月亮的方向是家的方向。”
记忆里一身布衣的跛脚娘,总会在一个特殊的日子,不畏追杀的恐惧,不顾大难当头的忧虑。
反而挑着周围能用的东西,拼拼凑凑堆一个丑陋的桌子出来,又在丑陋的、摇摇欲坠的桌子上,摆上寒酸的吃食……
对着天上那黑漆漆的圆合手跪拜。
江汜总是站在身旁,不情不愿地望向天穹黑漆漆的圆。她没见过月亮,但总觉得跛脚娘口中那句“白玉盘”怎么也不该是这样漆黑丑陋的模样。
“那不是月亮。”江汜被跛脚娘拽得踉跄,仍然不愿意跪下去,拜一个丑陋的月亮。
“它以前是月亮。”跛脚娘总是这样说。
“但现在不是了。”
跛脚娘又摇头:“以后月亮,还会是它的。”
“阿汜,我们以后都要回家的。”
江汜不知道家是什么,她没有家的概念,没有家的意识。跛脚娘不是她的娘,长恨天的人不是人。
家是被屠杀的前的谎言。
她见过许多人被困进名为家的牢笼里,然后,再也醒不过来。
“我不回家。”江汜听见自己的声音。
……
“我……回家了,吗。”
江汜身上的血已成痂,黏着泥土凝固在头发间、半边脸、数不清的伤口上。
周围黑红的土上扎根着破败的屋舍,片片瓦砾早已风蚀进了土壤里,却长不出春日的花。
她半个身子没入腥臭的黑土中,房梁倒塌摔折的朽木,擦进她的手臂里,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她望着天上亘古不变的、永远漆黑的圆,生平第一次想要认可它作为月亮的存在。哪怕她已经见过了真正的月亮。
可此时此刻,这轮漆黑的圆,虚假的玉盘,却带给她比外面真实的月亮,更缠绵不清的情愫。
是爱而不得,恨而又止的挣扎。
是跛脚娘死前望着黑玉盘那句:“等不到你变成真月亮了。”
江汜静静地躺在土里,万籁俱寂的血红中,她仿佛如长恨天里的每个人一样,平静地望着天上那轮虚假的月亮,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平静地望着周围徘徊的残魂如秃鹫时不时啃去她的骨肉与灵魂。
真的平静吗。
江汜问自己,问跛脚娘,问在这里死去的每一个人。
那些厮杀着的残魂,那些如残暴的秃鹫守在她身旁的残缺的怨煞,在啃食与强壮中回答了她。
不平静。不平静。不平静!
愤怒,愤怒,愤怒!
不想死,不要死,不想就这样死去!哪怕死了,也要变成恶鬼,变成怨煞重回人间!
……黑暗与无尽哀痛降临的那一天,我们都还没有见到月亮升起。
长恨天里的所有,都在等一轮月亮。
可惜死亡比月亮先到。说不清天间送屠城那日,是死亡先降临了,还是月亮来晚了。
江汜轻轻阖上眼,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长恨天的人。跛脚娘虽然总说离开长恨天就好了,回家就好了,但她知道跛脚娘把自己当成长恨天的人。
把这个恶鬼当道,怨煞成魔、炼狱之地的长恨天当成家。
跛脚娘,还有死在这里的所有人,存在着的恶鬼怨煞,从来不否认,长恨天是它们的家。
愤怒快要被流逝的生命抚平。
江汜的视野逐渐模糊,天上的黑玉盘,在恍惚之间仿佛变成了那轮皎洁无暇的白玉盘。
于是江汜轻轻扯起了唇角,想要将眼闭得更紧,用一个谎言欺骗自己将要结束的生命……
“我回家了。”
“跛脚娘,狗崽。”
她说过她不回家,她说过那不是月亮。到头来,长恨天的每个人都逃离不掉家的谎言,她嘲笑过那些看不出谎言的傻子,直到也变成这样的傻子。
啪。
江汜想要张开手,任由周围围绕的残魂将她啃食殆尽,她还没有将眼紧闭,却感觉她的手在方才的一瞬间,有了自我意识,一掌甩上了她的脸。
她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野里,好像看见天穹上的黑玉盘上跑下来了一个愤怒的人影,身旁还跟着一条吠叫不止,同样愤怒的狗崽。
啪。
清脆的一巴掌将她从走马灯一般的幻影中扇醒。
于是她看见,黑气残魂追逐下,血红的视野里,闯入一身青白的清瘦人影。
长长的广袖被他胡乱地扎在胳膊上,他暴露在外的胳膊上,满是血坑,那是未成形的怨煞啃噬出来的。
少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她走来,一头摔到腥臭的土里,挣扎好半天才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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