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
一艘从南极三岛返航的邮轮正在穿越德雷克海峡，海域受西风带影响，风力高达八级。
剧烈地拍门声响起，方隐年从梦中惊醒。
“方！方！你快点醒醒！”门外是一道焦急的女声。
方隐年拿起床头的听诊器，快速起身拉开房门，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医生杰西卡用英文和他快速说道，“有位旅客不慎从楼下跌倒，腹部撞击在弧形的装饰物上…”
杰西卡把一张B超单递给他，“显示脾脏体积增大，出现大面积液性暗区…”
方隐年接过b超单，眉头一皱，他快步往诊疗区走去，“病人情况如何？”
杰西卡跟在后头，“情况不太乐观…”
邮轮的医疗诊室设置在二楼，医生值班室就在拐角处，方隐年过去的时候，有位女士担忧地站在门口。
她看见方隐年穿着洗手衣过来，连忙上前问道：“医生，求你救救大卫，拜托了…”
女士朱莉亚和男友大卫从Z国来看南极的企鹅，两人半夜睡不着，想着出来散散步，谁知碰巧轮船进入西风带，船身剧烈颠簸，她没站好，大卫为了拉她一把才失足掉下去。
她哀求地时候说的是英文，方隐年听出来口音，他用中文对她说道，“不必担心，一切交给我们。”
说完他进入诊疗室，大卫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心电监测出现红字，方隐年下结论：“准备手术。”
杰西卡闻言，快速出去和家属沟通手术情况。
“收到。”护士说完将人推进手术室。
方隐年戴上帽子，口罩，开始做术前准备。
手术室的洗手台是一面透明玻璃，深夜，窗外是一涌而起又匆匆离去的海水，一望无际的黑里面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快速洗完手，消毒，架着手到手术室等护士给他穿手术服。
“方，幸亏有你！”杰西卡此时也开门进来，“在海上航行这几年见的都是小病小痛，这种意外很少见…”
麻醉师正在给患者进行麻醉。
两人举着手站着，陆地的手术室这种场景已经司空见惯，海上医疗室却是少见，杰西卡莫名就笑了。
“海上医生当的太安逸，许久没拿手术刀，都快要忘记自己是个外科医生了…”她感慨，也是自嘲。
“这是好事。”方隐年说。
杰西卡：“？你别安慰我了…”
“不是安慰，”方隐年说，“安逸代表健康。”
杰西卡愣神，释怀一笑。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都要爱上你了！”
忽略杰西卡的热情发言，方隐年无情地提醒：“但技术不能生疏，还是要多加练习。”
杰西卡点点头。
护士路西进来，给两人穿无菌服。
她踮着脚给方隐年绑带子：“我感觉下次得拿梯子才行…”
“有那么夸张吗？”杰西卡回了一嘴，又问方隐年，“方在Z国应该算很高吧？一米九？有没有？”
方隐年戴上手套，淡淡回答：“一八七。”
不等杰西卡说什么，他看了一眼时钟，交代护士，“记录时间，准备开始手术。”
神秘手术室，无人窥见的地方，无影灯亮起。
船身颠簸，无菌台上器械都在震颤，恶劣的天气对手术有很大的影响。
方隐年全身裹地严严实实，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露在外面。
杰西卡很担忧地看着对面的方隐年，“这可不好操作，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不小心切到别的地方…”
摇晃的灯光下，方隐年笔直地站在无影灯下，他拿着手术刀，稳稳下刀，逐层切开。
杰西卡眼睛微微睁大，她下意识和旁边的助手交换眼神，两人崇拜的目光不言而喻。
受伤的脏器在方隐年的手下逐渐露出真面目。
“看到了！”杰西卡说，“但出血很严重啊…”
方隐年眉头皱起，他仔细检查之后和杰西卡说，“其他脏器没有明显损伤，脾破裂严重，需要切除。”
杰西卡拿着组织钳，双手都是颤抖的，“这太抖了，我们要不要等海上救援飞机将他转移去陆地，不然这种情况下做脾切除——”
“出血太严重”，方隐年打断她，“我们没得选。”
话落，心电监护急促响起，护士喊道，“危险信号！”
根本没有选择，医生只能和死神赛跑，方隐年冷静道：
“你们两个负责固定患者，剩余的交给我。”
凌晨三点。
汹涌的海浪褪去，海平面出现金黄色的光晕。
飞鸟从海上缓缓飞过，圆日璀璨升起。
手术室内，破裂的脾脏血淋淋地躺在器械盘里，方隐年正在逐层缝合。
巡回护士再次清点纱布。
杰西卡聚精会神地盯着方隐年的手，“要是早点恢复平静，说不定我能帮你缝几层…”
最后一针穿过组织，方隐年娴熟地打结，剪断。
计时的钟表停止，主刀医生宣布：“手术完成。”
手术室欢呼声响起，方隐年闭了闭眼，如释重负。
他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在走廊遇见朱莉亚。
“医生！大卫…”朱莉亚带着哭腔，想问又不敢问，“他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
方隐年话落，朱莉亚掩面而泣，“太好了…太好了…”
“我还以为…”朱莉亚哭着说，“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闻言，方隐年怔了怔。
杰西卡凑巧出来，她连忙上前抱住朱莉亚，安慰她，“大卫没事，手术前跟你说过，他脾脏破裂，切除之后好好休养就可以好了…”
说完她又使眼色让方隐年离开。
方隐年转身走后，杰西卡内心不禁感叹，妙手回春的帅医生，可惜是个沉默寡言的高冷男。
“不哭了不哭了，”杰西卡说，“我们已经通知救援队，大卫回到陆地好好休养就会好起来…”
朱莉亚从杰西卡怀里起来，想再次感谢方隐年，“咦？方医生呢？”
方医生做完手术并没有回套房休息，他穿着白大褂站在甲板上。
一只信天翁迎着西风振翅在空中飞翔。
海风将方隐年的头发吹起，凌厉的眉眼无处躲藏。
他忽然想起朱莉亚那句话——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一瞬间，他的脑里浮现一个身影，几近模糊的身影。
德雷克海峡天气变化多端，昨夜狂风骤起，激浪连连，今晨太阳升起，仿佛昨夜只是幻境。
时间久远，方隐年快要分不清回忆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不知站了多久，他才转身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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