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面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嘴角微微抽搐着,显然是强撑的辛苦。
永宁侯忽觉脊背发凉,阴风贴着他的脖颈盘旋,似有无数阴魂在暗处窥伺,正伸出利爪,要将他拖入无间地狱。
裴桑枝说话也不嫌膈应!
他可真是服气的紧。
最该谨言慎行的是裴桑枝,不是旁的任何人!
庄氏正怵裴桑枝,从善如流道:“日后,我定痛改前非,行善积德,也希望桑枝不能原宥我昔日的错处。
永宁侯左看看,右看看,只觉眼前情形荒唐得令人发笑。
好消息是:庄氏总算认清了时局。
坏消息是:这识时务的做派,未免也太过火了些。
他与庄氏,一个宛如裴桑枝膝下摇尾乞怜的忠犬,一个活似对裴桑枝唯命是从的孝孙,哪里还有半分为人父母的模样?
……
裴桑枝与裴临允的话,到底犹如一根刺,悄然扎进了永宁侯的心底,虽不见血,却隐隐作痛,终是生了根。
一回府,便迫不及待的传来府医。
府医指尖微颤,搭在永宁侯腕间的三指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垂眸掩去眼底的惊惶,眼风却悄悄扫向端立一旁的裴桑枝,似在无声求援。
不顾永宁侯的驱逐,厚着脸皮硬要留下的裴桑枝,神色自如道:“府医,父亲的身体可还康健安泰否?
府医心领神会,悄然收回诊脉的手,垂眸恭声道:“侯爷脉象弦急而数,肝阳上亢之兆。近日恐多有心烦气躁,易动肝火,这实在伤身。
永宁侯眸光微闪,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你不妨再仔细诊诊,若还瞧出什么症候,但说无妨,本侯不会讳疾忌医,更不会责怪于你。
府医轻抚银须,缓声道:“侯爷明鉴,老朽行医数十载,于岐黄之道尚有些许心得。若侯爷仍心存疑虑,不妨延请京中各大医馆的名医圣手,共为侯爷会诊。
永宁侯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将信将疑道:“此话当真?
府医神色肃然,双手作揖,郑重道:“回侯爷,千真万确。
永宁侯闻言,眉间郁结顿消,心底泛起喜色,抚掌而笑:“好!好!
果然如此!这行与不行,根本不在年轻与否。
那成景翊分明是天生残缺,与生俱来的隐疾罢了。
说穿了,不过是个天阉之人。
反倒让他提心吊胆了一路。
当真是无语至极。
“本侯今日甚是畅怀,自
即日起,你的月例银子按三倍支取。”
府医:“谢过侯爷。”
目睹全过程的庄氏,此刻只余满心惊骇,再无他念。
连府医竟也顺从了裴桑枝的意愿。
要知道,这位府医乃是侯爷亲自挑选入府的,向来忠心不二,唯侯爷马首是瞻。
如今,却对裴桑枝唯命是从。
在无人知晓的暗处,裴桑枝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庄氏脑海中蓦然浮现出,裴桑枝在大理寺狱中被提及的**。
是时候了……
她攥紧衣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决不能再有半分迟疑!
……
庆平侯府。
**郎凝视着案桌上那碗黑漆漆的汤药,袅袅热气在昏暗的烛光中扭曲升腾。苦涩的药味钻入鼻腔,令他喉间一阵痉挛,几欲作呕。
这碗夺命的汤药,当真非饮不可?
而他这条性命,也当真非断不可?
是吗?
他从未亏待过他的夫人啊。
徐长澜暗中递了消息与他,道这汤药若连服七七四十九日,便会渐生心悸之症,最终令人于睡梦中无声无息的离世。
还说什么,给他下药之人,还是念旧情,怜惜他的,煞费苦心想了这法子。
这话听得他心里来气。
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门的夫人,如今竟要取他性命,莫非还要他感恩戴德,感念夫人手段温柔吗?
他不过是爱装了些,又不是那等被情情爱爱蒙了心智的痴人。
都要命丧黄泉了,难道还要自欺欺人,相信那鸩毒里藏着的是绵绵情意?
认定对方是心里有他,才毒他!
**郎敛起眼底晦暗的思绪,转了转干涩发红的眼珠,望向面前这位云鬓珠钗、锦衣华服的年轻女子。
他喉头滚动,终是轻咳一声,嗓音沙哑道:“漱玉,子嗣之事本是天定。你我既已有了孩儿承欢膝下,香火得以延续,又何必如此强求。”
“这药,实在是太苦了些。”
“漱玉,我能不能不喝这药了。”
“过些时日,我便将后院中那些未曾亲近过的妾室都遣散了。至于已有肌肤之亲的,往后也会锦衣玉食地供养着,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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