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秦王的暗卫统领垂首入内,扑通一声跪在榻前:“王爷,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素喜彰显君臣相宜的谋士正捧着汤药,一勺一勺侍奉秦王服用。
此刻见暗卫统领这般模样,眼底掠过一丝轻嘲,终究是年轻莽撞,沉不住气,遇事便大惊小怪。
京畿卫赵指挥使那头,他本就不曾寄予厚望。
这世间,从来是锦上添花者多,落井下石者亦不少;至于雪中送炭,寥寥罢了。
赵指挥使在京畿卫中颇有名望,再者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牵绊重重。
这般处境,要他豁出身家性命效忠秦王,确也苛求。
因而,事未成,本是常理。
所幸秦王昔时对赵指挥使有恩,即便他不能添作助力,至少不至倒戈相向。
如此,便也够了。
“失败了?
他突然直起身来,猛地撞上谋士手中药碗。
汤药泼溅而出,漫过谋士的手背,洇湿了被褥。
谋士低眉注视着顺着手背蜿蜒流淌的褐色药汁,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心更是不由地咯噔了一下。
秦王殿下这反应……
有些不同寻常啊。
莫非是趁着自己回京这几日,殿下做了什么过激之举?
京畿卫指挥使何等身份,若真是殿下按捺不住,用了什么激烈手段……
那便不是拉拢不成,而是结仇了!
他太了解秦王了。
“王爷……谋士缓缓拭着手背上的药渍,语声轻缓,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可是赵指挥使那边……未能如愿?
“事若不成,亦不必动怒。其中曲折,不妨说与老朽听听,或许尚有转圜之处。
秦王闻言,一张脸涨红得跟隔夜的猪血似的。
羞惭与窘迫齐齐涌上心头,烧得他耳根发烫。
他本能地想将此事遮掩过去,却又怕真闹出无法收拾的祸事。
踌躇片刻,只得转向跪地的暗卫统领,声音里透出几分疾言厉色:“先生既已问起……你还不如实禀报?速将你那糊涂事说与先生听,看看能否……亡羊补牢。
可在谋士听来,这话里却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虚浮。
分明是祸水东引。
他心中那根弦,骤然绷得更紧了。
这恐怕……不是寻常的“坏事。
暗卫:他做的糊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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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没劝过王爷说**满门的办法太过狠辣了吗?
王爷怎么说的心不狠手不辣无以立足。
“王爷、先生。”
“属下……未能将赵指挥使最疼爱的幼子带回来。我们的人刚要得手便被另一路人马截了……”
暗卫刻意说得含糊。
他看得分明王爷并不愿让先生见到他那般狠厉决绝的模样。
谋士却已听出了话音之外的寒意。
顿时神色一凝愕然看向秦王:“王爷原是想……以赵指挥使的幼子为质?”
“此事万万不可!挟其骨肉非但不能收服人心反而会逼得反目成仇啊。”
“更何况……”
“赵挥使万花丛中过风流半生妻妾成群外宅亦不止一处膝下子嗣众多。”
“所谓‘最疼爱的幼子’不过是一时偏爱又岂能以此为挟真正握住他的命脉……”
话到此处谋士却骤然收声。
像是被自己未尽的话惊住了谋士眼底的骇然几乎凝为实质猛地抬眼看向秦王:“还请王爷明言您究竟还做了什么?”
物以稀为贵。
一个幼子固然动不了赵指挥使的心志。
可若是赵指挥使膝下只剩这一个儿子了呢?
王爷……这是疯魔了不成?
如此酷烈的手段如何能收服人心?
就算得了所谓的顺从也绝不会有半分真心效忠!
“王爷您莫要再遮遮掩掩瞒着了。”
“老朽若晚一刻得知全貌便晚一刻筹谋对策。”
“时机稍纵即逝不容迟疑啊。”
谋士再不复方才的从容整个人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眼睛瞪的又大又圆身侧的手不自觉的蜷紧又松开。
像是恨不得上前好好晃晃秦王的脑子看看秦王脑子里装的到底是水还是浆糊还是屎!
他才离开几日……
早知如此当初便是寸步不离盯着王爷
查什么皇后的死因……
秦王被谋士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偏过头轻咳一声讪讪道:“罢了……”
“事已至此本王也不瞒先生了。”
旋即三言两语将此前暗中布置一一吐出从如何调遣暗卫、谋划**、捉拿人质、到意在警告威胁。
末了仍不忘低声补上几句:“本王也知道此非正道更失仁义……可若非别无他路本王也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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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此下策。”
“古来小人畏威不畏德。”
“赵指挥使忘恩负义,绝非君子。”
“非常之时……唯有非常手段。”
刹那之间,谋士只觉得天塌地陷。
这些白日,他呕心沥血,一点一点补缀着秦王势力网上的破洞,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助力,只盼着这张网能织得再密些、再牢些。
可秦王呢?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
便亲手将这张尚未织成的网,撕了个粉碎。
若早知如此,还谋什么大局、筹什么大事?
不如一个个跳进河里,倒也干净省事。
谋士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方才眼中翻涌的焦灼、急迫、惊骇,此刻尽数沉没下去,凝成一片腊月寒潭般的死寂。
秦王被他看得心底发毛,正欲开口,却见谋士缓缓阖上了眼。
良久。
眼睫掀起时,谋士极轻地吸进一口气,又极缓地吐出来。
蠢材……
彻头彻尾的蠢材。
好端端的,偏要时不时发疯!
当真应了那句话:不怕对面坐着神仙,就怕身旁站着瘟神。
上次试图拿捏成老太爷是如此,这回更是变本加厉。
简直一次比一次荒唐。
做,是错;做了却不成,更是大错特错!
“王爷。”
“成老太爷那桩事,您还没吃够教训吗?”
“人总该……吃一堑,长一智。”
怎么能一错更比一错蠢呢!
秦王底气不足地嘀咕道:“赵指挥使可没有成老太爷那样的血性,他算什么?他不过是个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军汉,全凭一张巧嘴、一身钻营的本事,走了几回狗屎运,这才勉强在京畿卫里站稳脚跟。”
“这种人,骨子里哪有什么气节?尽是些察言观色、趋利避害的奴性。拿捏他的软肋,怎会不成?”
谋士见秦王仍是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胸口堵得发闷,喉头更像是梗着什么东西,又涩又腥。
他索性别开眼,再不看秦王,视线落在跪地的暗卫身上。
“你说。”谋士的声音冷了下来,质问道:“昨夜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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