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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番外一:初恋往事

小说:

公关24小时

作者:

无梨Gretchen

分类:

古典言情

从小到大,蒋昭恒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最完美的家庭里——父母婚姻美满,恩爱和谐,多年以来几乎从未有过分歧。

直到十七岁时,他才偶然窥见这份美满背后的一丝裂痕。

那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周末,正值暑假,本该是上马术课的时间,蒋昭恒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低烧,不得不取消课程。

提前两小时回到家里,蒋昭恒刚走进客厅,就隐约听到父母的卧室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即便大脑昏昏沉沉,他也分辨得出——那声音来自两人,一男一女,一熟悉一陌生。

龌龊的,欢愉的声音。

蒋昭恒不敢置信地走近那间卧室,几度迟疑,终于敲响了房门。

被撞破丑事的蒋元磊满眼慌乱,面上的热汗使他失去了往日的风度。

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把蒋昭恒带到书房,来了一场父子谈心。

起初,他请求着:“昭恒,别告诉你妈,好吗?我不想她伤心。”

后来,他表演着:“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做这种糊涂事了,我发誓!”

奈何这两招都毫无用处。眼见蒋昭恒铁了心要把真相告知向晚蘅,蒋元磊只好冒险最后一搏。

“你以为你妈是什么道德标兵吗?别天真了,昭恒,其实她早就出轨了!是她先对不起我的!”

蒋昭恒冷笑一声:“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敢往我妈身上泼脏水?拿不出证据,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证据……”蒋元磊捏紧双拳,飞速思索着应对策略,忽而眼神一转,“我当然有证据!”

说着,他打开电脑,调出向晚蘅近日发来的几张照片。那是她和一个女孩的合照,二人的眉眼略有几分相像。

“这个女孩叫向宁。”蒋元磊双手环抱,阴阳怪气地说,“向晚蘅的向。”

蒋昭恒盯着屏幕,渐渐蹙眉:“你想暗示什么?不如直说。”

蒋元磊煞有介事:“这是你妈的私生女,比你小一岁。你妈自知理亏,不敢把她带回家,一直养在外面。”

蒋昭恒不愿相信,很快就找到了破绽,指着照片一角说道:“这明明写着‘县福利院’,我妈怎么可能让亲生女儿在那种地方长大?”

“鬼知道她是在哪长大的。”蒋元磊不屑一笑,“你妈现在想把野种带回家,美其名曰‘收养孤儿’,当然要给她找个能过明路的身份。什么狗屁福利院,这么蹩脚的借口,也就能骗骗你这种没进过社会的傻孩子。”

蒋昭恒仍是摇头:“不可能,我不相信……”

蒋元磊看出他其实已经有所动摇,连忙趁热打铁:“被送到福利院的孩子,但凡手脚健全,没有疾病,都有人抢着领养。更别说像向宁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根本不可能留到十六岁。况且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个孤儿偏偏就和你妈同姓?”

蒋昭恒握着鼠标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目光牢牢锁住照片上的陌生面庞,没有注意到蒋元磊不着痕迹的一抹微笑。

蒋昭恒知道,向晚蘅一直希望能儿女双全。童年时,母亲亦常常问他:“想不想要个妹妹?”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母亲提前十数年给他打的预防针吗?

这天晚上,蒋昭恒高烧不退,被复杂的情绪裹挟着给向晚蘅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他开门见山:“听我爸说,您想收养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向晚蘅听完一愣,继而轻笑着嗔道:“他怎么抢在我前头告诉你了,真——”

“我不同意。”蒋昭恒直接出言打断,“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向晚蘅沉默片刻,声音轻柔而无奈:“昭恒,以前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也说想要个妹妹吗?”

“这是一回事吗?”蒋昭恒取下额头上的冰袋,艰难地坐起身质问道,“我能接受家里多一个亲妹妹,不代表我也能接受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陌生人!”

更何况,这个陌生人还是他母亲的私生女。蒋昭恒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否则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向晚蘅闻言深深一叹,对他道歉说:“这个决定是有些仓促,我应该先跟你沟通沟通的,但……”

她又是一叹,语气带上了明显的哀怜:“这姑娘真的很可怜,如果我不帮帮她,就没人能救她了。”

蒋昭恒冷冷道:“是吗,她怎么可怜了?”

向晚蘅张了张口,半晌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我已经答应要收养她了,总不能中途反悔。如果先给了她希望,再让她失望,那得是多大的打击呀?”

蒋昭恒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忿忿喊道:“你要是觉得你对她有责任,不舍得抛下她,那就给她钱啊!随你给多少钱都好!为什么一定要收养她?”

向晚蘅语塞,一个“我”字卡在喉咙里,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蒋昭恒捏紧手里的冰袋,恍惚间,几乎感受不到它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向晚蘅才终于做出让步。

“好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

蒋昭恒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和向宁见面,没想到向晚蘅还是把她带回来了。

“只是资助,不是收养。”她这样对他解释,“先在我经纪人家借住两天,等这边的房间准备好了再回家住。”

“资助,您还真会玩文字游戏啊。”蒋昭恒咬牙道,“有区别吗?还不是要同处一个屋檐下,让我恶心!”

向晚蘅眉头紧皱,尽力把唠叨和说教咽回肚里,只对他说:“你可以怨我一意孤行,可以对我发脾气,这是你的自由。但是昭恒,我希望你在宁宁面前能有所收敛,不要让她难堪,行吗?她没有做错什么,也不会给你的生活造成任何负担。”

蒋昭恒没有回应,转身回屋去了。

正式见面的时间在三天后,面前摆满了一大桌菜,蒋昭恒却一口都吃不下。

对面的女孩和照片上略有不同——原来的及腰长发被剪去了大半,只剩过肩长度;手上缠着几圈绷带,额头和唇角都有小块淤青,目光永远低垂着,仿佛除了向晚蘅以外,再不敢与别人对视。

一副惹人生厌的可怜相。

蒋昭恒偏过头去看蒋元磊,却见他毫无芥蒂,对面前的不速之客表达了最热情的欢迎。夹菜、倒茶、嘘寒问暖,殷勤得让人恶心,宽容得让人恼怒。

向宁总把“谢谢”挂在嘴边——谢谢叔叔、谢谢阿姨、谢谢叔叔、谢谢阿姨。声音轻如蚊哼,落在蒋昭恒耳中全都是恼人的“嗡嗡”声。

一顿饭吃下来,他从未和她有过一句对话。

当天晚上,蒋昭恒就填好了下学期的住校申请表。

此举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毕竟之前他从来没有住过校。

暑假还剩一个月。

他就再忍一个月。

……

向晚蘅和蒋元磊都是艺人,忙起来总是不着家。

蒋昭恒为了避免在家和向宁碰面,几乎把自己的时间表排满了。

马术、游泳、外语、拳击,课程量全部翻倍。三餐都在外面吃,每晚十点准时回家,一进门就直奔卧室,耗到次日清晨再出门。

可惜这样高负荷的生活只维持了小半个月,他就在一次拳击课中意外肌肉拉伤,不得不停课休养。

打开家门时,蒋昭恒恰好跟门后的陌生人打了个照面。那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似乎正准备离开他家。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蒋昭恒语气不善,霎时想起上次提前回家时撞破的丑事。

那人露出礼貌的微笑:“你好呀,你是晚蘅姐的儿子吧?我是来给宁宁上课的,我姓张。”

“家教老师?”

“嗯……也可以这么说。”

蒋昭恒面色稍有缓和,好奇道:“她在上什么课?”

张老师没有隐瞒:“我教的是普通话,其他老师负责教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

普通话?

向宁不会说普通话?

蒋昭恒闻言无比诧异。回忆片刻,忽又意识到自己几乎没怎么听她说过话。

带着疑惑回到卧室,蒋昭恒始终无法踏踏实实休息,只想尽快验证心里的猜测。

几分钟后,他就敲响了向宁的房门。

她很快应声而来,打开房门以后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敲门的会是他。

书桌上的小音箱还在播放音频,听内容,她应该是在做普通话跟读训练。蒋昭恒的目光落定在音箱上,忽然不知该怎么开启这个话题。

向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生出了误会,连忙跑去关掉音频。

“抱歉,我吵到你了吗?”她双手捏紧音箱,低下头怯怯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家里有人在。”

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能听出些许口音。

“不用道歉,没吵到我。”蒋昭恒面无表情,语气略显生硬地问,“你一会还有课吗?”

向宁摇了摇头,仍旧没有看他。

“那行。”蒋昭恒的语气不容置疑,“一会我请你吃饭。”

向宁这才抬眼看向他,双眼写满诧异:“请……我?”

二人短暂对视片刻,这次是蒋昭恒率先移开目光,随口编了个谎:“我妈让我多关照你。”

向宁没有怀疑他的说辞,试探着迈出示好的步伐:“谢谢你,昭恒哥。”

这是她第一次叫出这个称呼。向晚蘅说过,可以这样叫他。

蒋昭恒听着却只觉刺耳,蹙眉道:“我不是你哥。”

向宁脚步一顿,垂眸不再出声。

蒋昭恒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友善,见她难堪,不禁也有点尴尬。

“直接叫名字就行。”他尽量缓和态度,奈何语气依然生硬。

向宁应了声“好”,没带任何称呼。

来到餐厅,二人相顾无言,吃了顿氛围诡异的晚餐。

餐后甜点是这家店的招牌冰淇淋,点餐时,蒋昭恒专门写了一条备注:【不要钢勺,要一次性木勺。】

毕竟他就是为了这碟醋,才包的这顿饺子。

“听我妈说,你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蒋昭恒冷不防问道。

向宁动作一顿,低声道:“小时候不在那,后来才去的。”

蒋昭恒有意套话:“那你对亲生父母还有印象吗?”

向宁点点头,挖出一小块冰淇淋往嘴里送去,不知是不是抗拒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蒋昭恒看着她,用视线描摹她的五官。不知道为什么,照片上的她很像向晚蘅,尤其是那双眼睛。

可是此刻,蒋昭恒面对面看着现实中的她,却无法在这张脸上找到母亲的影子。

犹豫几番,他终究还是没有追问。

次日一早,蒋昭恒就把两份DNA样本送到了亲子鉴定中心——一份是向宁用过的木勺,另一份是向晚蘅的牙刷。

加急报告要等两个工作日才能拿到,中间还隔着一个周末,愈发拉长了蒋昭恒焦虑的情绪。

奇怪的是,这份焦虑反而让蒋昭恒不那么抗拒回家了。

按理说,这个时间向宁应该也在家里,蒋昭恒却只觉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向宁?”

他站在客厅朝二楼喊了一声,然而迟迟没人回应。

难道她出门了?一个人?

蒋昭恒悬心半晌,门铃声突然响起,他赶忙跑去开门,本以为是向宁回来了,谁知来的竟是张老师。

她冲他露出标准的职业笑容:“我来上课啦,宁宁在卧室吗?”

蒋昭恒迟疑道:“我也不太确定,要不,您直接进去看看?”

张老师随即小跑着上到二楼,敲门没人回应,索性直接开门查看情况。

蒋昭恒慢慢走向楼梯,正在纠结要不要上去看看,还未做出决定,张老师便急匆匆跑下来向他问道:“你们家有药箱吗?”

“有,我去拿。”

来不及询问情况,蒋昭恒火速取来药箱交给张老师,随她一起上到二楼。

向宁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唇色比面色更为苍白。蒋昭恒在她的卧室门外止步不前,惊问道:“她怎么了?”

“痛经。”张老师蹲在床边打开药箱,一边翻找一边询问向宁,“你有没有对什么药物是过敏的?”

向宁小幅度摇了摇头,声音有气无力:“不知道,应该……应该没有吧……”

张老师攥着一盒止痛药,却不敢轻易喂她吃下去,只得提议:“要不咱去医院吧?”

“不、不用……”向宁探出一只手来,轻轻拽住她的衣袖,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没那么娇贵,睡一觉就好了。”

张老师心疼地皱起眉头,关切道:“每个月都疼得这么厉害吗?”

向宁几乎用气声答道:“这次特别疼,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水土不服怎么会疼成这样!”张老师握紧她的手,“是不是饮食上不注意,吃得太冰了?还是穿得太少,着凉了?”

向宁不说话,只一味摇头,整个人缩成一团,大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

蒋昭恒搭在门框上的手骤然捏紧,不由自责起来。

向宁疼得厉害,灌再多热水也不见成效,只得吃下止痛药,一直折腾到张老师的下班时间才稍有好转。

蒋昭恒第三次给热水袋换上温度适宜的水,独自守在向宁床边,蹙起的眉头久久不能舒展。

“你来例假了,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的语气难得轻柔,似乎有些无奈。

向宁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听不出情绪起伏:“为什么要告诉你?”

蒋昭恒叹了口气:“你告诉我,我就不会让你吃冰的,你也就不会这么疼了。”

向宁吸了吸鼻子,没有答话,又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蒋昭恒伸手去拦她的动作:“别总闷在被子里,不透气,憋坏了怎么办?”

向宁紧紧攥住被子不松手,用它盖住整张脸,带着几分哭腔喊道:“我又不知道来例假不能吃冰的!”

即便是喊,她也克制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又没人告诉过我!”

被子里单薄的身躯开始发抖,抽泣声被压得很低,哭也哭不痛快。

隔着被子,蒋昭恒轻轻拍着向宁的后背,帮她顺气。

也许不需要看到亲子鉴定的结果,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向宁不可能是向晚蘅的亲生女儿。否则,她一定能享受到最好的教育和医疗条件,不会迟至十六岁才开始纠正口音,更不会连自己有没有药物过敏都不知道。

向晚蘅不是她的母亲,甚至……也许她真的很早就失去了母亲,没有一位可靠的女性长辈能给她传授生活经验,以至于她在万般委屈之下,才喊出了那句“又没人告诉过我!”

想到这里,蒋昭恒愈发内疚,再次伸手去拉她的被角,劝说道:“别闷在被子里哭,会缺氧的。”

向宁仍不松手,提出了一个条件:“那你不要看我。”

“为什么?”蒋昭恒不解。

向宁将一只手缩回被子里,抹了把眼泪:“被人看到我哭,太丢脸了。”

蒋昭恒深深一叹,朝她凑近几分,柔声道:“可是我在陪你一起丢脸诶,你不想看看吗?”

向宁闻声偏过头来,短暂犹豫后,慢慢将被子拉下一截,露出蕴着水光的双眼看向他。

蒋昭恒没有骗她,他果然也在静静流泪。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

“你有什么好哭的。”向宁别开目光,低声嘟囔道。

蒋昭恒低下头擦去眼泪,答非所问道:“对不起。”

向宁讶然望向他,有些无所适从:“我、我没有怪你呀。你又不是故意——”

“对不起。”蒋昭恒打断她的话,再次道歉,“这段时间,我对你态度很差。因为之前……有些误会,我迁怒于你了,抱歉。”

向宁坐起身来,好奇道:“什么误会?”

蒋昭恒摇摇头:“误会已经解开了,就没必要再提了。”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爸舌头长,你以后防着点他。”

向宁一知半解,捏着热水袋点了点头。

蒋昭恒从药箱里取出几盒止痛药放在她的书桌上:“这个你常备着些,吃完了就告诉我。”

“谢谢你。”她说。没有称呼。

“你可以叫我‘昭恒哥’,或者,直接叫‘哥’也行。”蒋昭恒关上药箱,低着头轻声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嗯。”她应了一声,没有给出答案。

这天晚上,蒋昭恒给远在剧组的向晚蘅打了个电话,向她坦白了许多事——包括蒋元磊的背叛、挑拨、污蔑,和那份尚未得到结果的亲子鉴定报告。

巨大的冲击使向晚蘅久久说不出话来,甚至一时失去了思考应对方法的能力,幸好她的经纪人乔煦晗陪在旁边,帮她结束了这次通话。

“昭恒,谢谢你的坦诚。听我一句劝,如果想帮你妈妈,就别让蒋元磊知道他的真面目已经暴露了。至少在我想到办法保住你妈妈的财产以前,别让蒋元磊听到风声。”

……

蒋昭恒的十八岁生日就在几天后。此前每年生日,父母都会推掉所有工作回家陪他,今年却破了例。

向晚蘅情绪消沉,本能地抗拒回家和丈夫见面,蒋昭恒也很理解母亲的选择,私下拜托了乔煦晗好好照顾她。

他生日这天,蒋元磊一大早就带着蛋糕回到家中,兴冲冲地给儿子送上红包。

三人同坐一桌,蒋元磊让向宁帮忙插蜡烛、切蛋糕。

“别忙活了。”蒋昭恒与她对视一眼,语气不冷不热,“早饭就吃蛋糕,不腻得慌吗?”

蒋元磊表情僵硬一瞬,很快就加大了微笑的幅度:“那就先放着,中午或者晚上再吃。都行,反正我专门调了档期,今天一整天都能陪你过生日。”

蒋昭恒闻言哼出一声轻笑,端起杯子猛灌两口冰水。

气氛霎时陷入尴尬,三人加起来还没吃够两口饭,向宁就小声说了句“我吃饱了”,旋即起身小跑上楼。

待她的背影彻底消失,蒋元磊才玩味一笑:“这孩子,挺识趣的。”

蒋昭恒没有搭话,正准备找个借口出门,他的手机恰好在这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

为了逃避父亲的“关怀”,蒋昭恒迅速接起电话:“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向宁的声音:“哪位找你最合理,能帮你脱身,你就当我是哪位吧。”

蒋昭恒闻言一怔,面上很快浮起微笑:“知道了,我现在就带她过去。”

“什么事呀?”蒋元磊着实好奇。

蒋昭恒面不改色:“宁宁身体不舒服,我妈让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宁宁?”听到这个称呼,蒋元磊不禁讶然,“你已经迈过这道坎了?不介意她是你妈的私——”

“管好你的嘴。”蒋昭恒连忙挂断电话,从衣袋里取出一份亲子鉴定报告,重重拍到蒋元磊面前的桌子上,“再有下次,我就把你那些脏事全都告诉我妈。”

谎言被当面揭穿,蒋元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闭口不言了。

成功脱身的蒋昭恒心情大好,被他一起带出门来的向宁却颇有微词:“我一会还有课呢……”

“我帮你请假。”蒋昭恒俨然一副兄长做派,“你总不能只顾闷头上课,连一个休息日都没有吧?”

向宁叹了口气:“好吧。你生日,你最大。”

蒋昭恒偏过头去看着她,犹豫片刻才道:“刚才……谢谢你了。”

向宁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垂眸只顾往前走:“不用,小事。”

蒋昭恒又问:“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想溜的?”

“你表现得很明显啊,而且……”向宁略一停顿,抬眸冲他笑了笑,“我还挺擅长察言观色的,这是我的生存技能。”

蒋昭恒眸中笑意一滞,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却不知该怎么做,只知道凭本能去轻抚她的发顶。

不料向宁倏地转过头来,条件反射般蹙眉道:“别摸我头!”

蒋昭恒连忙收回手,仿佛被无形的刺猬扎了一下。

向宁用一只手护住自己的脑袋,表情一本正经:“小时候我妈说过,总被别人摸头容易长不高。”

蒋昭恒只得作罢,同时咽下一句心声:其实她已经长得蛮高了。

“我们去哪玩?”向宁的问题打断他的思索。

蒋昭恒平时也少有出去玩的经验,只能从自己最熟悉的领域入手:“要不要去骑马?我教你。”

向宁想了想,摇头道:“我以前骑过骡子,感觉没什么意思,骑马也差不多吧?”

蒋昭恒又提出planB:“游泳呢,有兴趣吗?”

向宁挤出一个苦笑:“我不敢,小时候呛过水。”

还剩最后一个planC:“要不要试试拳击?”

向宁在沉默中眨了眨眼,不太确定地问:“咱俩……对打?”

“想什么呢?”蒋昭恒没忍住一声低笑,“我给你当陪练!”

“陪练……”向宁咂摸着这个词的背后深意,“就是挨打呗?”

蒋昭恒笑意不减:“也可以这么理解。”

向宁略加思索,很快拍板:“好,那就玩这个吧!”

蒋昭恒撇了撇嘴,刚想说一句:“合着你就想打我呗?”

向宁却忽而话锋一转:“等等,今天你是寿星,我要是打了你,不会折寿吧?”

蒋昭恒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被她逗笑了:“都什么年代了,别这么封建迷信行吗?”

语毕,他牵起她的手:“走吧,我让你打,随便打。”

两个课时玩下来,向宁仍有些意犹未尽,蒋昭恒索性给她办了张年卡,向宁却拒绝不收。

“哪有你过生日,我收礼物的道理?”她说。

蒋昭恒直接将卡塞到向宁手里,为防她推脱,紧接着把双手塞进风衣口袋,与她对视道:“我看过你的资料了,你的生日也是今天。”

向宁微微一怔,继而低头垂下目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蒋昭恒歪着头向前倾身,追上她的视线,轻笑道:“向宁,十七岁快乐。”

“谢谢。”向宁的声音很小,“你也是,十八岁快乐。”

蒋昭恒目光不移,追问道:“谢谢谁?”

向宁不解其意,抬眼思考片刻,只吐出一个字:“你?”

蒋昭恒又问:“我是谁?”

向宁这才听懂他的问题,随即冲他一笑,第二次叫出这个称呼:“昭恒哥。”

蒋昭恒闻声一愣,也笑了笑,揶揄道:“昭痕哥是谁?”

向宁很快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我总是忘记区别前后鼻音,就连我自己的名字,也经常念错。”

“向您?”蒋昭恒举一反三,“您您?”

“别乱学!”向宁不满地“啧”了一声,蹙眉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蒋昭恒只得从善如流。

“说到学——”他的话题转得略显生硬,“你开学就要读高二了吧?”

“没那么快,我之前在老家……”说到这里,向宁顿了顿,没有解释详情,只概括为一句,“断了一年,没上学。”

蒋昭恒知道她不想提起从前的经历,便没有深究,只问:“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你这边是怎么安排的?来我们学校读吗?”

“不不不。”向宁连连摇头,“我基础一般,肯定跟不上你们学校的节奏。”

更重要的是,向晚蘅怕她适应不了国际高中的环境,会被本地学生们欺负排挤。

“而且我的户籍和学籍都挂在老家的福利院,也不好进这边的学校。所以,向阿姨专门请了几个老师来家里教我,以后还是要回去考试的。”

说不清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蒋昭恒忽然有些失望。

回家路上,班级群偶尔响起几声消息提示。

蒋昭恒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了什么,赶忙登上校网,撤回了仍在审核中的住校申请表。

没犹豫多久,又提交了一份不参与晚自习的申请表。

开学不久,蒋元磊偶尔回一次家,便有些讶异:“今天这么早就放学了?”都高三了,不应该呀!

蒋昭恒斜他一眼,不答反问:“你很怕我提前回家么?”

蒋元磊不悦拧眉:“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

蒋昭恒没有理他,径直往楼上走去。

这段时间,向宁还在复习初中的内容,蒋昭恒便把自己的笔记都送给了她。

“有哪里看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来问我。”他说。

向宁嘴上答应得爽利,实际却一次都没去找他问过。

某日偶遇向宁的老师,蒋昭恒状似无意地问起了她的学习进度。老师详细回答完,还忍不住嘱咐两句:“家长不在,宁宁的学习就得你这个做哥哥的多费心了。”

蒋昭恒闻言有一瞬错愕:“她跟您说……我是她哥哥?”

“没有,我猜的。”老师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难道我猜错了?”

蒋昭恒的表情很快恢复如常:“大差不差吧。”

向宁听他转述完这段乌龙,不禁失笑,旋即拿起镜子照照他,又照照自己,反复比对几次后得出结论:“这么看,咱俩还真有点兄妹相。”

蒋昭恒不以为然:“哪有,我怎么看不出来?”

向宁却表现得十分笃定,朝蒋昭恒凑近几分,一方小镜子便同时照出了两个人的脸。

“你看,眼睛像不像?”

他在镜中和她对视。

“不像。”蒋昭恒立场坚定。

“随你怎么说。”向宁撇撇嘴,收起镜子回归正题,“我还有作业要写,不瞎聊了。”

蒋昭恒捏住她的笔盖,在试卷上敲了敲:“今天周五诶,你不休息休息吗?”

向宁紧盯试卷,摸索着从他手里抢回笔盖,随口敷衍道:“改完错题再休息。”

蒋昭恒仍不挪窝:“那我看着你改。”

向宁一手支着脑袋,斜斜与他对视,只是不出声。

蒋昭恒莫名被她盯得有些心虚,解释道:“身为哥哥,关心妹妹的学习不是理所当然吗?”

向宁没有反驳,低下头尽量忽略他的目光,认真在数学试卷上写写画画。

一路写下来还算顺利,直到压轴题才卡了壳。

蒋昭恒注视着她紧锁的眉头,目光时而在草稿纸上略扫一下,很快就发现了症结所在,却没有出言提醒。

他想知道,她会不会主动向他求助。

可惜,答案依然是否定的。

几次挫败后,向宁改换思路,从头算起,不料竟有意外收获,三下五除二就解出了正确答案。

她合上笔盖,冲他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搞定。”

蒋昭恒对上她晶亮的双眸,不知为什么,忽然错开了目光。

“好吧,我承认。”他看向倒扣在桌边的镜子,“我们是有点像。”

顿了顿,又在心里补上后半句:但不是兄妹相。

至于是什么,此刻的蒋昭恒尚未完全想清楚。

或许,也没必要想得太清楚。

……

尽管这段“亲缘关系”始于一个误会,蒋昭恒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承担起了兄长的责任。

每天出门上学前,他都会敲敲向宁的屋门,催促一句:“起床起床,老师马上到了。”

有时候,门内会传来一声含含糊糊的:“再睡三分钟……”

三分钟,正好够司机把车开出地库。

“计时结束,起床了吗?”蒋昭恒话中带笑。

向宁赖在被窝里接起他的电话,闭着眼睛一本正经道:“起了。”

蒋昭恒一听声音就知道她还没完全清醒,不由打趣:“宁宁,你真的很不擅长骗人。”

向宁没有反驳,不知是不是呛了口气,咳嗽两声道:“昭恒哥,上次那个药箱放哪了?”

“在储物间A3柜最上层。”蒋昭恒敛起笑容,语气变得严肃不少,“你身体不舒服吗?”

向宁的声音微哑:“好像有点发烧了……”

蒋昭恒连忙嘱咐:“你先量一□□温,别急着乱吃药,我把家庭医生的联系方式发你,你现在——算了,还是我给她打个电——”

话说半截,她的一声轻笑突然打乱了他的思绪。

“我真的不擅长骗人吗?”

向宁的声音恢复如常,听不出丝毫带病的痕迹。

“如果是这样,那你还蛮容易被骗的喔。”

这一局输得憋屈,蒋昭恒苦思良久,也没想出能扳回一城的好法子。

放学回家后,他又撞上了一个新的难题——玄关鞋柜外摆着一双不属于任何家庭成员的运动鞋。男款,名牌,半新不旧,一看就是年轻人会喜欢的风格。

看到这双鞋,蒋昭恒的第一反应是——家里来客人了?

应该不是,向晚蘅和蒋元磊都在外地拍戏,只有两个小辈在家,即便有客人来访,也不可能在家里久留。

那么,会不会是向宁的老师?

也说不通啊!向晚蘅为了保证向宁的安全,给她请的所有老师都是女性,而且蒋昭恒和她们每个人都打过照面,谁也不像这双鞋的主人。

难道……是向宁的朋友来家里找她了?

这就更不合逻辑了。她在这边人生地不熟,也不爱出去社交,能有什么他不认识的朋友?总不能是老家的旧友,不远万里跑来这里找她了吧?

各种想法穿插交织,乱作一团,使蒋昭恒的脚步停在门口,久久不移。

也许这只是一个恶作剧,他想,也许只要他去找向宁刨根问底,她就会笑盈盈地揶揄他:“一双鞋就惹得你这么着急,你真的很容易被骗诶。”

如果真是这样,被向宁嘲笑两句也没什么。毕竟他只是在担心她的安全,表现得稍微有点着急也不丢人。

所以——

“宁宁。”他敲响她的房门,“走了,出去吃饭。”

屋门很快打开,向宁半靠在门框上,小声对他说:“稍等一下,我还没下课。”

蒋昭恒的视线越过她发顶,直勾勾看向书桌旁的年轻男人。

“这位是?”问句末尾拖着不悦的长音,神色倒是看不出情绪。

“喔,你好。”那年轻男人应声起身,“我是来给向宁上数学课的老师,我姓——”

不等他说完,蒋昭恒就问向宁:“原来的林老师呢?”

“林老师是我母亲。”那年轻男人迎上几步,出言解释道,“她这几天住院,实在来不了,我就来帮忙代一节课。”

蒋昭恒似乎很不满他贸然抢话,抱臂质疑道:“林老师有二十几年教龄,你呢?有教师资格证吗?”

那人面上显出一丝尴尬,强笑道:“我……目前还没有考教资。不过我是T大数学系的学生,专业课绩点也一直名列前茅,教高中数学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二人说话间,向宁扯了扯蒋昭恒的袖子,大约是想劝和,蒋昭恒却不为所动,很快就再次发力:“按照宁宁的课程安排,这节数学课应该在十七分钟前结束。”

那人又是尴尬一笑:“是,但这节课的内容正好卡着两个难点,如果要讲透,难免得多花些时间。”

“学生的时间也很宝贵,不是能被人随随便便浪费的。”蒋昭恒优越的身高带来了天然的气场优势,“授课超时,是老师的问题。在今天之前,她的所有老师都没出现过这种差错。”

那人只得表态:“放心,超时部分不会额外收课时费的。”

蒋昭恒冷笑一声:“你来帮林老师代课,事先跟我们家人商量过吗?得到过我母亲的许可吗?”

那人表情一滞,似是自知理亏,讪讪垂下目光,不再争辩。

向宁也是这时才意识到不对,立时瞪大双眼朝他看去,同时迈步向蒋昭恒靠近几分。

蒋昭恒跨步挡在向宁身前,继续对那人说:“别光顾着卷专业课的绩点,抽空也学学法律吧,至少先仔细读一遍我母亲和林老师签的合同,想想那份高额课时费到底跟你有几分钱关系。”

一提到钱,谁都不得不硬气几分。

“你这话说的,我总不能白给她上一节课吧?你爸妈都是明星,总不至于连这点钱都克扣吧?”

听到这里,向宁终于压不住脾气了,打算上前跟他理论一番:“你这人怎么——”

话刚起了个头,蒋昭恒就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自己身后,继而取来钱夹,数出几张百元钞。

“这节课的钱我来出,就按大学生家教的市场价给。”说着动作一顿,语气稍带阴阳,“喔,差点忘了,您是T大的高材生,那就再加250吧,不客气。”

语毕,蒋昭恒把钞票递到那人面前,对方来接时,他却没有直接松手。

“麻烦回去通知林老师一声,让她安心养病,以后都不用来了。”

那人却不甘心,还争辩道:“可是合同期限明明——”

“都让你回去抽空学学法律了。”蒋昭恒的耐心已经所剩不多,“还不走,是等着我叫保安吗?”

那人见他是个硬钉子,只得悻悻离去。

警报解除,蒋昭恒长出一口气,回过头来本想对向宁说两句重话,让她长长记性,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向宁就主动认错了。

“对不起,昭恒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她再次牵住他的衣袖,“林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了代课的事,我就没考虑那么多,没想到他们根本没得到向阿姨的许可。是我疏忽了,还害得你破财……”

见她态度如此诚恳,蒋昭恒纵然有气,也不舍得冲她发作了。

可他仍然冷着一张脸,抽出手给她扔下一句:“过来,加课。”

“什么课?”

“作文课。”

蒋昭恒打开电脑,招呼一头雾水的向宁在他身边坐下。

“根据这几篇材料,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文体不限,诗歌除外,四十分钟以后交给我。”

向宁点开网页一一查看,这些材料全都是蒋昭恒刚刚搜出的新闻稿。

“男家教猥亵儿童……男老师猥亵学生……男大学生性骚扰女高中生……”

简略读完新闻内容,向宁一手撑着脑袋,叫了声“昭恒哥”。

蒋昭恒却端起架子来:“别套近乎,现在我是你的作文老师。”

“喔,蒋老师。”向宁很快更改称呼,“我明白您的苦心了,以后保证绝不再犯这种低级错误。能不能……不写这篇作文啊?”

“不能。”蒋昭恒答得不容置疑,“这是惩罚,也是锻炼。”

向宁随即更改策略:“可是我现在很饿诶,你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受罚吧?”

蒋昭恒闻言对上她的目光,却读不懂这话是真是假。

向宁似是想给他证明,又说:“不信你凑过来听听,我的肚子已经在叫唤了。”

蒋昭恒无奈偏过头去,嘟囔道:“谁要听你……”

没办法,他就是扛不住她这招。

吃完暖烘烘的烧烤,二人并肩走在夜晚的商业街上,向宁少见的十分安静。

蒋昭恒不太习惯,犹豫几番才主动发问:“怎么不说话,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没在想鬼主意。”向宁踩着地砖的方格线往前走,“在想你。”

蒋昭恒心中猛地一跳:“想、想我什么?”他就在她身边,有什么好想的……

向宁不知有没有察觉他异样的神情,仍旧低垂目光看着脚下的细线,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我在想——蒋老师,其实你不太适合做老师。”

蒋昭恒听完一怔,没有发表意见,心里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向宁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我觉得,你更适合做律师。”

“为什么?”这句话倒很出乎蒋昭恒的意料。

“我也说不清原因。”向宁仔细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刚才,你跟别人交涉时说起合同和法律的样子,有点酷。”

说完脚步一顿,抬眸看向蒋昭恒:“就像电视剧里的律师一样。”

蒋昭恒实在不擅长应对她直来直去的夸奖,只能别开脸,岔开话题道:“剧是剧,现实是现实。”

“嗯,我就随口一说,学法律应该会蛮辛苦的。”向宁继续慢悠悠向前踱步,“你明年就高考了,应该已经考虑好想报哪所大学、哪个专业了吧?”

蒋昭恒却没有跟她一起往前走,而是在原地停了几秒。直到向宁有所察觉,回身看向他时,他才回答这个问题。

“我……应该会申请国外的大学,读商科。”

向宁的笑容忽而僵住,很快又用力提了提嘴角:“那也挺好的。”

话题就此陷入停滞,直至二人回到家中,在卧室门前互道晚安时,蒋昭恒才忍不住问出了那句——

“我出国了,你会有点不开心吗?”

向宁的微笑过于正常,看不出任何违心的痕迹:“留学是好事,我没有理由不开心呀。”

“那不舍呢,会有吗?”蒋昭恒追问。

“又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向宁维持着一贯的笑容,迟疑着问,“你……毕业以后会回国的吧?”

蒋昭恒沉默片刻才答:“我也不知道,也许不会。”

“哦。”向宁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只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那……我会想你的。”

说完随即进屋,徒留蒋昭恒在门口站了许久。

……

向晚蘅回家这天正好是平安夜,经过几个月的缓冲,她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表现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甚至还能有说有笑地跟蒋元磊一起装饰圣诞树。

蒋昭恒私下问起时,向晚蘅则变得忧心忡忡:“财产分割的事很麻烦,得找个靠谱的律师,即便一切顺利,也得折腾好几年。”

说到律师,蒋昭恒难免回忆起上次的话题,不禁提出:“妈,如果我不学商科,改读法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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