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笑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心脏还在为梦境最后那场荒诞又畅快的“精神弑神”狂跳。汗水浸透了后背,但意识却异常清明,仿佛淤积的污垢被一场暴雨冲刷干净。
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
太安静了。
不是环境,是内部。那个总是平静地待在他意识角落、随时准备给出分析和警告的“声音”,不见了。
凯呢?!
一瞬间的慌乱攥紧了他的心脏。但他几乎是立刻深吸一口气,把那股不安压了下去。
“冷静,程笑。那可是凯。” 他对自己说。
那个能从揍敌客偷家、能算计伊尔迷、能在死后还玩出意识寄生花活的凯·希拉里昂。
他不在,只可能有一个原因——他去做一件必须由“他自己”去做的事了。
大概率,是去取回那具留在远方的“意识之偶”身体。毕竟,谁也不喜欢一直当个没有实体的幽灵。
“应该……快回来了吧。” 程笑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相信这个推断。他需要相信。
“醒了?”格雷塔的声音从吧台后传来,带着一丝探究和……某种不祥的“商业热情”。
她端着两杯水走过来,递给程笑一杯,自己抱着另一杯,在对面坐下。她看着程笑,眼神锐利得像在评估一件刚出土的、麻烦不断的文物。
“在你那场……呃,‘丰富多彩’的梦里,”格雷塔斟酌着用词,“我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比如,你认识凯。我的前老板,凯。”
程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条件反射地扯出无辜的笑容:“啊?有吗?梦里说的话怎么能作数呢老板娘,我——”
“尾款。”格雷塔打断他,吐字清晰,“他失踪前,最后一笔交易的尾款,还没结。”
程笑:“……”
“你知道他在哪,对吧?”格雷塔身体前倾,笑容和蔼,眼神却像在说“敢撒谎试试看”。
程笑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让表情更真诚:“……真不知道。老板娘,你看我像知道的样子吗?”
我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拿身体啊!只知道他肯定会回来!
格雷塔:“…………”
她沉默地盯着程笑看了足足五秒,然后慢悠悠地喝了口水。
“你看我信吗?”她放下杯子,声音平静无波,“一个能跟凯的意识在梦里‘聊天’、明显关系匪浅、而且看起来一肚子秘密的小子,会不知道你那‘同伴’的下落?”
程笑还想挣扎:“我们真的只是——”
“行了。”格雷塔站起身,拍了拍手,打断了程笑的狡辩。她脸上那种追债的执着稍微褪去,换上了一种更让程笑头皮发麻的、“既然暂时找不到债主,那就先从担保人身上找点利息” 的表情。
“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格雷塔走到酒馆相对空旷的一角,活动了一下手腕,“但你现在住我的店,欠我的‘房费’虽然用情报抵了一部分,可精神损失费还没算。”
她回头,对程笑露出一个堪称“阳光”的笑容:“而且,你不是想让你的敌人穿裙子吗?”
程笑一愣。
“光在梦里撕玩具可没用。”格雷塔指了指地板,“现实里,你得有那个实力,才能把裙子……哦不,是把你那些疯狂的念头,真的套到别人头上。”
“所以,”她语气陡然变得干劲十足,“在凯回来‘结账’之前——你,归我练了!”
程笑:“……???等、等等!这不——”
“加油!”格雷塔已经摆出了指导的架势,声音洪亮地打断了他,“想象一下!等你变强了,别说裙子,让他穿露脐装、亮片裤衩、荧光粉紧身衣都行!一切皆有可能!”
程笑被这一连串极具画面感的“精神鼓舞”震得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吐槽这品味的可怕,格雷塔的训练就已经如同狂风暴雨般开始了。
并非战斗技巧,而是最基础的体能、反应、以及念力的精细控制练习。格雷塔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实践派,针对程笑目前透支后恢复、念力不稳的特点,设计了一套……让人□□的恢复性折磨。
“呼吸节奏不对!重来!”
“念力附着在指尖,不是整只手!你是要戳人还是拍苍蝇?!”
“再来一组!想想露脐装!亮片在阳光下闪耀的样子!”
程笑:“………………(咬牙硬撑,汗如雨下)”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铁砧上反复捶打的生铁,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格雷塔不愧是二星猎人,眼光毒辣,专挑他的薄弱处下手。
“先说好……!”程笑在又一次差点瘫倒时,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凯一回来……就休息!!!”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和盼头。
格雷塔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程笑惨白的脸色,终于大发慈悲般点了点头:“行啊,他回来,你就歇着。”
——而此刻,他们话题的中心人物,凯的意识,正悄无声息地“回归”了。
并非直接落入程笑脑海。在接近酒馆的瞬间,凯就敏锐地感知到了内部剧烈的念力波动和程笑那濒临极限的生理信号。
他没有立刻介入。
而是如同一个最高效的观测者,将自己的意识“悬挂”在程笑精神世界的外围,冷静地“看”着。
他看到了程笑咬牙切齿的坚持,看到了格雷塔严格却不含恶意的训练,也“听”到了程笑那句“凯一回来就休息”的宣言。
不过目前来看———
程笑身体负荷:87%,接近临界,但未伤及根本。
格雷塔训练目的:恢复性强化,效率可观。
程笑心理状态:急需一个“中断理由”,但尚在可承受范围。
结论:此刻介入,会打断一次有效的训练进程,且可能让程笑产生依赖心理。最优解——等待训练自然达到程笑自我设定的中止条件。
于是,凯就那样静静地“悬停”着,如同一位最有耐心的医生,等待病人自己完成最后一次痛苦的复健动作。
他“看”着程笑又完成了一组格雷塔要求的、极其别扭的念力操控练习,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眼神都有点发直,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格雷塔看了看程笑的状态,终于喊了停:“可以了,今天到这。你小子底子比我想的还虚。”
程笑如蒙大赦,直接就要往地上瘫。
就是现在。
凯的意识,如同归巢的倦鸟,又如同一滴精准滴落的甘露,悄无声息地、平稳地,落回了程笑意识深处那个熟悉的“位置”。
所有链接瞬间接通。
疲惫感、酸痛感、还有那点委屈和“终于解脱了”的念头,如同数据流般清晰无误地传递了过来。
同时传来的,还有凯那平静无波、如同系统提示音般的意念:
“建议补充水分与电解质,静止休息30分钟。”
程笑瘫在地上,感受着脑海里那失而复得的、令人安心的“存在感”,先是一阵狂喜,随即涌上的就是滔天的“委屈”和控诉。
他在心里咆哮:‘凯!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老板娘练死?!你怎么才回来啊!’
凯的回应依旧理性:“观测显示,训练未达到危险阈值。且你最后阶段的坚持,对念力控制的稳定性有0.7%的微幅提升。效率尚可。”
程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格雷塔看着突然僵住、表情变幻莫测的程笑,挑了挑眉:“怎么了?练傻了?”
程笑缓缓抬起头,看着格雷塔,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疲惫、解脱和某种“家长回来了”的告状意味的复杂表情。
他张了张嘴,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清晰地说道:
“…他回来了。”
“所以……我,休·息·了。”
说完,眼睛一闭,仿佛真的力竭“昏睡”过去。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终于安心的、细微的弧度。
格雷塔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看向程笑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她摇了摇头,转身去准备淡盐水,嘴里嘀咕着: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麻烦,不过……回来得倒是挺‘及时’。”
酒馆里,只剩下程笑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
凯掌控了身体的控制权,那双总是带着点跳脱或夸张情绪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沉静如水的理性。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确认连接无误。随即,更详细的感官数据涌入——肌肉如同被灌满了酸铅,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过载的呻吟,念力回路干涸晦涩,肺部火辣辣地疼。
评估:身体状态濒临崩溃,强制行动将导致损伤。优先静止恢复。
于是,他放弃了站起来的打算,只是用尚能控制的脖颈和背部力量,缓缓地、有些僵硬地撑起上半身,从瘫倒改为靠坐在墙边。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略微加重。
格雷塔端着水杯走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这截然不同的姿态和眼神。
不是程笑那种累瘫了也要挤眉弄眼的鲜活,而是一种沉静、克制、带着精密仪器般疏离感的疲惫。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后强制进入待机状态的超级电脑。
她脚步顿了顿,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哟,”她把水杯往旁边小桌上一放,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靠在墙边的“程笑”,“终于舍得‘上线’了?我亲爱的、失踪了这么久、还拖欠尾款的、前、老、板?”
话音未落,她闪电般出手——食指弯曲,快准狠地弹在了“程笑”的脑门上!
“咚!”一声脆响。
凯被这突如其来的物理攻击打得微微后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沉静的眼睛里,罕见地掠过一丝纯然的困惑。
还没等他从“脑瓜崩攻击”的无效性分析中回过神来,格雷塔的双手已经捏住了“程笑”尚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毫不客气地向两边拉扯。
“唔……”凯被迫发出了一个含糊的音节。脸颊被捏住的感觉很奇怪,不疼,但严重干扰了他对脸部肌肉的精确控制,也无法顺畅发声。
“躲在这种小屁孩身体里算什么本事?!”格雷塔一边捏,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吼,与其说是愤怒,更像是一种混合着无奈、担心和“看到债主混得这么惨反而更生气”的复杂情绪,“有本事你去附个肌肉壮汉啊!找个念能力高手啊!老娘就能跟你光明正大打一架,打赢了直接搜刮钱包抵债!”
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忽了一下,试图避开格雷塔那过于灼人的瞪视。他试图用逻辑解释现状,但发现这个问题本身就超出了“控制”范畴。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在被捏着脸的情况下,艰难地组织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声音因脸颊变形而有些含糊:“……附身目标……非主观选择……”
格雷塔捏脸的动作顿住了。她仔细看了看凯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狡辩,只有一种陈述客观事实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对自己处境的坦然认知。
“?”格雷塔松开了手,但仍然保持着极具压迫感的俯视姿态,眉头拧成了疙瘩,“……意思是,你不能选?只能随机撞大运?”
凯揉了揉被捏得有点发红的脸颊,这个动作由他做来,带着一种研究身体反应般的认真,点了点头:“基本……正确。”
格雷塔:“……那你还挺惨?”她的语气从愤怒转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她想过很多种凯失踪的可能,但绝不包括“变成了随波逐流的幽灵,最后倒霉地附在一个战五渣少年身上”这种选项。
凯:“……………………”
他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理性核心快速运转,却发现格雷塔这个基于同情(?)的结论,竟然无法找到有效的反驳论据。从结果和过程来看,他目前的处境,用“惨”来形容……似乎并无不妥。
这种“无法反驳”的感觉,让凯感到一种微妙的、陌生的滞涩感。他最终只是移开了视线,算是默认。
格雷塔看着“程笑”脸上那副与其年龄不符的、带着点认命般的平静表情,心头那股无名火突然就泄了一大半。她叹了口气,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算了算了!”她挥挥手,像是要把这团乱麻扫开,但是看着“程笑”脸上那副与其年龄不符的、带着点认命般的平静表情,心头那股复杂的情绪翻滚着,最终某种更尖锐、更实际的东西压倒了同情。
她重新弯下腰,几乎要贴到凯的面前,伸出的食指因为压抑的激动而微微颤抖,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火星:
“这些破事先放一边!”
“我的尾款呢?!”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长久压抑后的爆发:
“说好了会告诉我最后队友的去向!结果呢?!你直接消失了!而且还消失了这么久!!”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龙,眼睛里烧着货真价实的怒火:
“可恶可恶可恶——!信息的滞后性你懂不懂?!过时的情报就是垃圾!现在就算你告诉我,人都不一定还在那个坐标了!我最后那一个月,难道就他妈是给你打白工了吗?!”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是一个猎人最珍视的 “情报时效性” 被彻底浪费的愤怒,是她投入的时间、精力、以及那份对失踪队友的牵挂,都被对方“死亡失踪”这个简单粗暴的事实给轻飘飘地抹杀了的憋屈。
凯被这近距离的、充满火药味的质问震了一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格雷塔的愤怒指向了一个他之前评估债务时忽略的维度。
他的逻辑模型里,“尾款”是固定的金额或等价物。但他忽略了,对于情报工作者格雷塔而言,他承诺支付的“特定情报”本身具有强烈的时间敏感性。拖延,尤其是他这种“死亡”式的长期拖延,等同于交付了次品乃至废品。
这在他的“等价交换”原则里,属于严重的违约和信誉损伤。
凯的目光迅速垂落,避开了格雷塔那双燃烧的眼睛。这不是心虚,而是处理器在遭遇意外错误输入时的短暂离线,以及高速重新评估。
几秒钟的沉寂,只有格雷塔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然后,凯重新抬起眼,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带着一种修正错误的郑重:
“是我的疏忽。评估不完整。”
他清晰地承认错误,然后迅速提出修正方案:
“原定‘情报支付’条款,因我的‘死亡’及长期失联,导致情报价值归零,构成根本性违约。”
“因此,该项债务作废。你需要的是全新、有效、即时的情报,或等值的全新补偿。”
他顿了顿,给出了在当前条件下,他所能提供的、最有诚意的方案:
“作为补偿,及对‘打白工’的弥补:
第一,我会立即动用现有资源,重新核实你那位队友‘萨恩’当前的最新状态和位置。这需要时间,但我会优先处理。
第二,在原尾款金额基础上,追加50%作为违约金,以情报、物资、或你认可的劳务形式支付。
第三,在你确认收到有效情报或等价补偿之前,我与程笑留在此处的‘劳务抵押’,不计入后续任何款项抵扣,视为纯粹的违约金偿付部分。”
他看着格雷塔,眼神里没有祈求,只有一种冷静的、重新建立契约公平性的认真:
“这是目前我能提供的,最具操作性的补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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