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停了。
陆寒时顺利拿到委托,心也在放晴。
商廷昱在简陋的委托合同上签完自己的大名,才恍然警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天桥?”
自己落魄街头,行踪不定,警察都未必能出现得那么及时。
商廷昱抬起昏沉的脑袋,紧按住纸张,冷冷地与桌边的监工对视。
“那当然是因为——”
陆寒时行云流水地抽走合同,拍照扫描,夹进刑法典第二百二十六条,才轻飘飘地解释:“我有超能力。”
商廷昱:?
商廷昱的脸冷了下来。
啧,狼崽子就是不禁逗。
“骗你的,”陆寒时唇角扬起,说了实话。
“因为知道你需要我,而我,也恰好需要你。”
这个世界虽然由数不清的狗血情节构成,主角遍地走,炮灰多如狗,连张国庆那样随处可见的外卖大叔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狗血故事。但归根结底,三本虐文主线才是构建整个世界的基石。
自己作为路人甲,诞生的唯一目的就是在主角们至暗时刻求助之时鞠躬尽瘁,啥也不会,为他们的黑化之路添砖加瓦。
以上,都来自穿书前的剧本设定。
在陆寒时自己看来,他违背人设,帮助主角的唯一动力就是——
他们将来都会很有钱。
这就够了!
当代律师最重要的业务能力是什么,是专业素养吗,是风度仪表吗,是著作等身扬名立万吗?
不!是开拓案源!
开拓高质量高报酬的案源!
如果说张国庆是刷高声望值的开胃小怪,商廷昱就是全局SSS级大BOSS,后期回报率不可估量的那种。
想到这里,陆寒时柔情似水地拍了拍夹着合同的刑法典,再看向商廷昱时,眼神自然而然就带着些看银行ATM才有的亲昵意味。
商廷昱烧到迟钝的大脑断了半拍。
电光石火间,他别过滚烫潮红的眉眼,冷声斥责:“胡说八道。”
“你只是看上了商氏的钱。”
“你说是就是吧。”
陆寒时耸耸肩,自顾自打着哈欠往床边走。
商廷昱顿时僵硬:“你做什么?”
陆寒时佯作吃惊:“这里只有一张床。”
他一抖被子,隔开楚河汉界,“除非你想睡地上。”
月租六百的单间连地板砖都欠奉,水泥地,梅雨天,到处蔓延着苔藓的湿与黏,床上也只有一床被子,自己绝不可能让出,更不可能去睡地板。
那就只能是商廷昱睡。
陆寒时的意思都写在脸上。
商廷昱一下怔住。
他在祖父的葬礼上见惯了商氏豢养的那些法务精英们的卑躬屈膝,面面俱到,还以为陆寒时也是一丘之貉,会为了远在天边的丰厚报酬尽力讨好自己……
但身旁突兀陷下去一块。
商廷昱猝不及防间被挤到一边。
他紧绷着,注视身旁躺下后立即安详闭眼的青年,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不怕我?”
他再次回到商家后被视为洪水瘟疫,人人背后指指点点,就连幼年时的好友再见面都唯恐避之不及,仿佛靠近他就会被传染。
“怕什么,怕你夜里咬断我的喉管?”
陆寒时被自己的想象逗笑。
“什么?”商廷昱莫名。
“没什么,”陆寒时舒舒服服地枕着手,眼皮直打架:“快睡吧,想对付商氏那样的庞然大物,有的是硬仗要打,你需要养好精神,至少不能在敌人面前一吹就倒。”
“谁说我一吹就倒——”
商廷昱不悦的话噎住,仿佛变戏法般,青年的呼吸一息间变得匀长。
陆寒时就这么睡着了?!
商廷昱不敢置信。
他一动不动,足足好半天,才绷着脸,窸窸窣窣地躺回被子里。
他试图离陆寒时远点,尽量保持私密距离。
可床就这么窄。廉价、清洁的淡淡皂香无处不在,被子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炙烤得人口干舌燥,喉咙发紧。偏偏同床的人还很不安分,睡熟了胳膊腿一通乱搭,频频越界。
商廷昱木着脸,在这间陌生破败又意外温暖的出租屋僵硬挺尸,直到天亮时才勉强闭眼。
另一边的陆寒时却是一夜好梦酣眠。
实在是太累了。
从猝死到接受现实,再到接下商廷昱的委托合同,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四个小时,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
陆寒时甚至怀疑自己昨天晚上其实是昏过去的。
他睁眼又闭上,打算先睡上半日。
可嗡嗡嗡的来电震动没完没了。
接起来。
“陆寒时!你TMD还没到!我们家子涵和浩然迟到了你负责得起吗!”
陆寒时:?
他直接挂掉电话。
但对方锲而不舍,打不通电话就短信轰炸。
追魂索命的连续震动声里,陆寒时终于想起,按照剧本人设,自己除了每个月倒贴给律所一千五实习上班,还被安排了接送律所主任家双胞胎上下学的额外任务。
当然了,不止这些,每周一他还要跟其他实习律师一起完成整个律所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保洁工作,甚至包括了刷马桶!
不干当然可以。
实习期通不过,执业证,呵,做梦。
而没有执业证的律师就无法独立接受委托,相当于被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陆寒时:……吗喽的命也是命。
他苦大仇深地盯着屏幕十几秒,起床穿衣洗漱,出门前叫醒了装睡的商廷昱。
“锅里有饭,壶里有水,药在桌上。”
“你去哪?”
虽然才认识一天,但商廷昱确信,陆寒时绝不可能是那种愿意免费接送别人家孩子的人。
陆寒时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讶异。
“你问我?”
“我们昨晚才签了合同,”商廷昱别过脸,语气冷漠,“你也说了,起诉商氏要趁热打铁,事不宜迟。”
“那也要先知己知彼。”
陆寒时笑得眼弯,“你先在家等我,我去收点利息。”
家?商廷昱蓦得怔了怔。
砰!
门关上了。
浑身暖透了的少年盯着手机上日期发呆了会儿,才慢腾腾地挪下床。
桌上有杯倒好的热水,白汽袅娜,另有几枚黄黄褐褐的药片,向日葵一样盛开在白色方纸上。
“糖衣炮弹。”
他站了会儿,冷冷一笑,干咽掉药丸,没碰那杯水。
*
德恒律师事务所。
龟缩在一格格狭小工位上的律师们正用卫生纸塞住耳洞,大气不敢出。
“陆寒时!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现在街上的法学生一抓一大把,五院四系a证驾照俱全!都求着来律所实习!”
“我再说最后一遍,明天早上六点四十,再迟到就给我滚蛋!”
处在风暴最中心的陆寒时鼓膜生疼,但他全程神情温和,一言不发,深谙只要自己不回应对方就批评不下去的职场糊弄大法。
“算你有点眼色,”律所主任钱英武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悻悻道:“小陆啊,你的实习期可就剩下最后三个月,千万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主任批评的是,不过,”陆寒时突然蹙起眉,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我迟到是因为遇到了一件案子。”
“你能遇到什么大案子!”
钱英武不屑嗤笑,却在看见委托合同照片后愣住:“商氏?商廷昱?!”
他显然听说过商家真假少爷的传言。
“糊弄鬼的吧!”
钱英武眼底藏不住的精光外露:“你怎么可能搭上那位?”
陆寒时半真半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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