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最新的陌生号码,犹豫了那么一下。
要不要拉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手指却像是形成了肌肉记忆,比脑子更快一步地动了起来,点开,选中,拉黑。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已加入黑名单提示,有点无语。
主要是……这两天拉黑江冉的各种号码,实在是拉习惯了,手指都形成了惯性。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仰面倒在床上。
不理解。他完全不能理解江冉现在这一系列操作的用意。
如果说是后悔,是歉疚,那正常人的做法不应该是郑重地道歉,然后给彼此时间和空间冷静吗?或者干脆彻底消失,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当从没发生过。
可江冉偏偏不。
他像癔症发作一样,换着号码发消息,内容……还是复盘那天晚上的事。
苏木都不想回忆,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往脸上涌。
那晚的细节,他根本无法去完整地回想,偏偏越是想逃避,那些碎片化的画面越是在夜深人静、意识模糊的时候,不受控制地跳出来,反复播放。
一开始……确实是他主动的。
他勾着江冉的脖子,身体贴上去,自己那副样子,简直……挺欠……
但江冉也不是个东西。
他没推开,没制止。
然后就那么……生生把他给……
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兄弟情,一起上课,一起逃过无聊的讲座,一起在深夜的烧烤摊上吹过牛,分享过彼此最幼稚也最真实的烦恼和梦想,那么多年的交情,就他妈败在江冉那一下……不,不止一下。
是那混乱、仿佛没有尽头的一整夜上。
畜生。
苏木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可骂完之后,又想也许……江冉那天也喝多了?酒精上头,加上自己那副不知死活的邀请姿态,才导致了这场彻底的失控?
这个理由勉强能解释得通。
辞职的事,苏木没敢告诉父母。
对于他父母那样一辈子生活在村里,见识不多,思想朴实的人来说,辞职这两个字,几乎等同于不稳定、没着落、要出大事。
他们含辛茹苦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把儿子养大,让他好好念书,跳出农门,然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最好是公务员、教师、医生,或者进个大公司,旱涝保收,体体面面。
只要他敢说辞职了,接下来的日子就别想清静。电话会从早响到晚,内容无非是是不是受欺负了、是不是犯错误了、外面工作那么难找,你怎么这么冲动、赶紧回去跟领导认个错……等等之类的。
各种担心、焦虑、甚至带着责备的关心。
苏木离家已经好几年了。
即使辞了职,他脑子里也从未闪过回凤凰村这个选项。
太奇怪了。
无缘无故,好好的,突然从大城市跑回村里去,这在乡亲们眼里,不是在外头混不下去了,就是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
他打算,先找一份清闲点的工作过渡一下。
不图高薪,不图发展前景,只图个暂时安身立命的地方,有点收入维持基本生活,不至于坐吃山空。
最好是那种不用太费脑子,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跟太多人打交道的活。
这对于打工小皇帝苏木来说简直轻而易举的事。
然后,苏木在一家便利店找到了工作。
应聘过程简单得过分。
店长是个中年大叔,看了眼他的身份证和学历证,虽然完全用不上,问了句能上夜班吗?我们这二十四小时营业,夜班缺人,苏木点了头,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工资不高,但对他现在只想过渡一下的状态来说,足够了。
工作内容也简单,收银,理货,看店,保持整洁。
夜班。
从晚上十一点到第二天早上七点。
很多人嫌昼夜颠倒,嫌冷清,嫌不安全。
苏木一个大男人,倒没什么好怕的。
城市深夜的街道,比起办公室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明枪暗箭,反而显得纯粹许多。
便利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白炽灯的灯光亮得有些刺眼,将不大的空间照得如同白昼,与外头沉沉的夜色形成了鲜明的结界。
苏木穿着印有便利店Logo的深蓝色围裙,站在收银台后面,看着玻璃门外偶尔疾驰而过的车灯,或零星走过的、步履匆匆的夜归人。
扫描商品,装袋,收钱,找零,整理被顾客翻乱的货架,补上空的泡面架和饮料柜。
动作机械,重复,不需要思考。
大脑像是被清空了,前所未有的空闲。
空闲得……甚至有些陌生。
以前脑子里塞满了数据、项目进度、领导的脸色、客户的刁难、下个月的房租和绩效。
现在,这些都没了。
只剩下收银机单调的嘀声,冰柜低沉的嗡鸣。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从一场漫长的、令人窒息的马拉松里突然被拽了出来,丢进了一个安静得过分的空房间。
起初有些不适应,但很快,那空茫就变成了一种近乎奢侈的放松。
有半夜三更晃荡进来,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身上带着廉价烟草和酒精味道的小混混,买几罐啤酒,或者最便宜的香烟,付款时眼神飘忽,手指上或许还沾着劣质纹身的墨水痕迹。
也有行色匆匆的外卖小哥,头盔都来不及摘,冲进来,目标明确地直奔某个货架,抓起一盒花花绿绿的避孕套,啪地拍在收银台上,喘着气扫码支付。
苏木扫完码,把东西装进小塑料袋递过去时,随口问了句:“这……来得及吗?”
那小哥接过袋子,带着点黑色幽默:“谁知道呢?看那哥们儿的战斗力能不能坚持到我过去。”
说完,转身又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夜色里,电动车的尾灯在街角一闪而逝。
苏木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低头看了看收银系统里刚才那盒避孕套的价格,忍不住啧了一声:“这玩意……现在涨价涨得也太贵了吧?”
旁边货架上正在整理饮料的另一个店员,也是个打零工的学生模样,听见了,探头过来接话:“贵?贵就对了,贵,才能让一部分不舍得用这钱的人……说不定就省了,然后一不小心,造个娃出来。”
苏木愣了一下,随即被逗得笑出了声:“这也太心大了吧?这玩意儿才多少钱?养个娃又得多少钱?”
几个月后的苏木想给当时哈哈哈大笑的自己一巴掌。
苏木在便利店上夜班,日子过得像钟摆一样规律而平静,让他可以暂时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直到这天夜里,手机在收银台下面,贴着大腿的口袋里,突兀地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亮着,显示的是一个归属地为江州的陌生号码。
心脏猛地一缩,手指僵在屏幕上方,愣是没敢去划那个接听键。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了很久,终于停了。
屏幕暗下去不到两秒,又亮了起来,这次是短信提示。
苏木点开,简单直白的一句话跳进眼里:你辞职了?你躲我辞职了?
江冉认为苏木辞职是为了躲他。
我靠!
苏木脑子里嗡的一声,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惊恐。江冉……真的杀到B市了?还找到了他之前的公司?他去公司找他了?那他会不会……已经堵在自己出租房楼下了?
不对,江冉应该不知道他现在具体住哪儿……吧?可转念一想,又没那么确定了。之前江冉给他寄过生日礼物,地址是他当时租的房子。
天呐,放过他吧,非要这样穷追不舍,究竟什么事,非得见面讲不可?!隔着手机说清楚不行吗?或者说,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木现在真的佩服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前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睡江冉?
如今只要一想到可能再次见到江冉,苏木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原地蒸发算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号码,没再打电话,就一个问号。
苏木:……我没在B市。
几乎是在消息送达的瞬间,回复就来了,快得像是一直等在屏幕那头:那在哪?
苏木:我总之不在B市,你……你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苏木真的不好意思。
羞耻,难堪,窘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隐秘的慌乱。他不想面对,不想回忆,更不想被这样步步紧逼地提起。
苏木忽然觉得,他妈之前电话里那句叮嘱,简直说得太他妈对了,他现在就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乱来的后果。
他不是那种能玩得起、放得下的人。
骨子里还是那个循规蹈矩、瞻前顾后的苏木。
一夜情也好,酒后乱性也罢,这种超出他掌控范围、打破既定关系模式的意外,他根本消化不了,更没有那个能力和魄力去处理后续这一地鸡毛。
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江冉的……不依不饶。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你就那么不能接受吗?
苏木看着这句话,心里简直要呕出血来。
他想,重点不是能不能接受啊,问题是……如果江冉真找上门来,当着他的面,开始复盘那晚的细节,然后再来一句:“我们那晚虽然睡了,但就当是个意外,以后还是好兄弟,对了,下个月我婚礼,你会来的吧?”
光是想象这个场景,苏木就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这种荒唐又残忍的可能性给掀飞了。
他真的会原地爆炸,碎成一片片,拼都拼不起来。
那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
他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只想让江冉别再问了,别再找了。
陌生号码:去哪了?
苏木:旅游。
陌生号码:多久回来?我一定要当面见你的。
他抱着侥幸心理,开始拖延:两个月后吧。
给出一个模糊又足够长的时间。
屏幕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新消息弹了出来,顺着他的话往下问的意味:去了哪里旅游?西藏吗?你不是说想跟我一起去吗?
那是之前大学苏木说过的,那个时候他们有同学自驾去西藏,苏木那个时候得忙着做兼职。
江冉说可以自驾带他去,苏木一边感动说好兄弟,说去西藏一定要跟江冉一起。
苏木:去了月球。
陌生号码:……给我带点土回来。
平静,自然,甚至带着点顺着他的胡话往下接的、一本正经的荒谬感。
苏木看着这行字,足足愣了有十几秒。然后,都化为了一个简单而熟练的动作。
他点开那个号码,找到拉黑选项。
无他,唯手熟尔。
他需要平静。
苏木随口胡诌自己去“旅游之后,没清净两天,麻烦就接踵而至。
先是瘦猴,那家伙大概是听到江冉提起,或者是从什么别的渠道知道了苏木辞职的消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语气夸张得不行:“我靠!木头你真辞了?够快的啊!说走就走,挺潇洒嘛!”
瘦猴在那头啧啧称奇,完了又兴致勃勃地追问:“你真去旅游了?快,发几张照片来给哥们儿眼馋眼馋!让我也感受感受自由的气息!”
苏木那会儿正站在便利店收银台后面,趁着没顾客的间隙讲电话。
发照片?他上哪儿去弄旅游照片?P都来不及。
他只好含糊地应付:“哎呀,风景这东西,自己眼睛看看就得了,懒得拍,拍了也是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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