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南絮隔着屏风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不时传来剪子剪碎衣裳发出的窸窣声,大夫的惊叹声,还有一盆一盆往外端的血水。
南絮人是坐在那,但心却不知飞到了何处。
有时是上元灯节璀璨夺目的各色花灯下,有时又是暖意盎然的花房里,还有时是秋风肆虐的长街上穿着清雅长袍的少年亲手给她系上的斗篷上…
恍惚中,南絮起身想转过屏风,却在中途被人拦下。
“阿絮,他已为人夫,你也为人妇,大夫如今在给他医治,袒胸露体。阿絮,你现在进去,如何面对怀州,又如何面对今后的漫漫人生。”
侯夫人轻轻拽住她的手臂,声音轻的几不可闻。
南絮眼睛动了动,却依旧盯着里面,“人夫?”
“阿娘,可有见过挥剑欲杀自己的妻子?又可见过谁死命都要护着的他人妇?”
风雨桥外那晚,他明明已经说明白了,和静仪公主是两情相悦,可为何两情相悦的心上人却要挥剑杀他?
因为替她挡剑,所以公主嫉妒了?可是他又为何要为她挡剑?
她死了不是更好吗?
就算公主嫉妒,难道就要杀了自己心爱的男子吗?
她有太多太多的不明白,她想问问他,到底为何?
“阿絮。”侯夫人叹气,“我与你父亲二十几年的夫妻,外面都说我们琴瑟和鸣,可又有谁知道,这二十几年的日日夜夜我是如何的煎熬。”
“阿絮,人活一世,有太多的不得已。你就算问明白又怎样,木已成舟,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里面似乎在缝合伤口,清风从开着的窗外涌入,也送来男子清浅的呼痛声,南絮目光缓缓下移,手上的玉镯透着淡粉裹着霜白,浑然不似先前李湛送的那只青翠的像是要滴出墨来。
她缓缓地、颓然地跌进椅中,苦笑地看着屏风上的山水画,那山是他的眉,那水是他的眼、那亭台阁楼是他春风拂面的笑意。
可是,一切都晚了。
晚了。
他是他,可也不是他;她是她,可也不是她。
物是人非,说的再明白,也没什么用了。
*
周姨娘在永安候府里这么多年,多的没有,就是还有几个淡得不能再淡的人脉。
可再淡的人脉,有时候也不是毫无作用。
比如现在,她就裹着厚厚的斗篷,跟在永安侯身边小厮福来的身后进了永安候的书房。
进去前,福来伸着头朝四周看了会,才反身合上房门。
他没看见不远处的假山后有人影一闪而过。
永安候正为今日静仪公主这么一闹,闹得坐立不安,好不容易静下心看了会自己喜欢的诗集,又被突然开门的声音打断,他以为是福来进来了,随口吩咐道:“倒杯茶来。再派人去后院看看李湛的情况如何了。只要伤势稳定,马上叫人给李府传信,把他接回去,在咱们府里算什么回事,晦气得很!”
他不敢让人去公主府上传话,想来想去,还是去李府传话稳妥些。
没人回答,只余光瞥见有人影移动,片刻,冒着热气的茶水递到了跟前。
永安候正看得入神,伸手拿起饮了口,眼神忽地钉在诗集某处,“这味道…”
他抬头,对上一双秋波盈盈的眼眸,那双眼对着他笑了笑,一如当年。
“啪”
永安候手里的茶盏跌在了地上,他猛地回过神,“谁让你进来的,出去!”说着便要起身离她远些,奈何他不再年轻,又经历了静仪公主的事,一时手脚无力竟没站起来。
周姨娘掩唇轻笑,娇柔地挽上永安候的胳膊,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好听些,“爷,妾身扶你。”
屋里又没旁人,昔日美妾献殷勤,永安候心里虽还是嫌弃,但也乐得承受。
靠的近,嗅着周姨娘身上的浓香,永安候脑中有片刻空白,他下意识道:“这么多年了,你还用着我配给你的香。”
追忆他和周姨娘,也是段奇妙的缘分。
当初他还是永安候府的大公子,世袭的门第,清隽俊美的少年郎,奈何家里给他定了们亲事,未过门的妻子他晓得,京都里排得上号的名门闺秀,可谓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可他并不怎么欢喜,他生性爱玩乐,只想当个富贵闲人,找个有趣貌美的妻子,对大家闺秀实在提不起兴趣;索性趁一个春日的午后出门郊游,就是那日,遇见了茶肆里卖场的周姨娘。
她弹着小曲,唱着缠绵悱恻的南曲,男人们都被她吸引,有人想上前调戏她,被她笑着一一化解,有人想摸她的细腰,反被她一巴掌拍开。
她貌美、灵动、会唱曲,像钩子一样抓的人心痒痒。
那个时候的他彻底被她迷住了…
“爷赐我的香,我怎么敢忘。”她说得情意浓浓,甚至那张不见老态的脸配合着娇羞地低下了头,当真是我见犹怜。
永安候看着她,身子逐渐向她靠拢,眼前的这个女人时常出现在他梦里,他与她快有十年没有同床共枕了,身体的渴望比他心中的渴望还要浓烈。
就在两人快要唇齿相依时,周姨娘忽然捂着嘴轻咳起来。
这一咳,粗嘎嘶哑,勾起了陈年旧疾,也勾起了陈年往事。
永安候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那股无言的嫌弃又漫上心头,他放开周姨娘,坐到另外一边,“说吧,这个时候找我干什么?”
周姨娘见他态度又冷淡下来,知道自己已经勾不起他的怜惜,她拢了拢自己特意垂下的碎发,坐到了永安候对面。
“侯爷,我知道夫人会怎么对阿韵,妾身没别的要求,就想侯爷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我和阿韵离开。”
“离开?”永安候皱了皱眉,看傻子似的看着她,“南韵是我永安候府的姑娘,你说离开就离开,那天下悠悠之口我怎么堵?况且,候府里的姑娘都是有价值的,跟你走了,我不仅要担心她在外的安危,还会失去一个可以联姻的女儿,周媚,你莫不是关在院子里这么多年关傻了?”
周姨娘最讨厌他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当年为了候府的富贵她暂且忍了,如今到这个地步,她又怎会继续忍受。
她淡淡道:“既然侯爷不愿,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要离开她有的是方法,不过是想借他的手,让自己少费些心罢了。
她把兜帽戴上,不再瞧他,起身就要离开书房。
永安候冷笑两声,在她身后凉凉道:“谁给你的权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周媚,你太放肆了。”
“来人,把这个罪妇给我关进她院子里去。”
门外有人应声而进,周姨娘敏锐地听出来得不止一人,她心中警铃大作,当机立断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折身扣住永安候,以他做人质。
果然,推门进来的是府里的侍卫,后面紧随其后的是被几个老嬷嬷簇拥着的侯夫人。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周姨娘咬着牙,把手里的匕首又往永安候脖子上凑近了些。
“夫人,要么把阿韵交给我,再给我们娘俩准备两匹快马,要么你就等着给侯爷收尸。”
见侯夫人久久不出声,她又发狠道:“自我杀那个贱人起,我就没再指望和这老东西做什么恩爱夫妻,他在我这可算不得什么,杀他和杀那贱人,都是一样。”
她的狠毒侯夫人自是知晓,况且这个节骨眼上,永安候还不能死。
宫里那位正愁没机会收拾了他们这些碍眼的勋贵,若是永安候一死,他借口收回爵位,那真是得不偿失。
“来人,备马。”
“王妈妈,去把三姑娘带来。”
侯夫人的识时务,周姨娘很满意,她压着永安候缓缓朝外走去。
经过侯夫人面前时,她清晰地看到这个多年未见的女人脸上的皱纹,她敞怀大笑。
“老天到底还是眷顾我的。”
侯夫人没理她。
南韵很快被带了出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