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棉被隔绝不了沈见微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牙齿因恐惧和后怕而咯咯作响,嘴唇紧咬,仿佛那样就能抵住心头涌动的恐惧。
然而越是想要压制,心底的恐慌就愈加猛烈,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江南织造局……宫里头……】
这几个字眼犹如淬了剧毒的冰针,反复刺扎着她的神经。这哪里是贪墨军饷?这分明是动摇国本的谋逆!萧彻查的根本不是一些蝇营狗苟的小贼,是盘踞在大景王朝心脏的毒瘤!
而他本人,正站在这座这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口上!
沈见微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曾经的她,只想在这座充满血腥的皇宫中装疯卖傻,保持一丝微弱的生存希望,伺机逃离。
然而,如今,深藏在宫廷阴影中的滔天秘密,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早已将她死死笼罩,拖入了一场足以让她粉身碎骨的漩涡。
她该怎么办?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萧彻会相信吗?那个心思深沉如渊的帝王,真的能忽视掉隔壁暖阁中一个“疯子”的存在吗?
她的思绪如同狂风暴雨,纷乱不堪,几乎要把她压垮。就在这时,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维——
【不对!太巧了!】
【那微弱的机括声,虽然极轻,但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对于有心之人来说并不算难以察觉。萧彻的寝殿是何等守卫森严?他与心腹密谈如此机密要事,岂会不防备隔墙有耳?尤其,隔壁还住着的…还是一个行为可疑、身份可疑的我!】
沈见微倏然坐起,心脏剧烈跳动。
【除非……他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让我听到!他早就知道我的疯病是装的!他绝对另有所图,而在一个“疯子”身上,究竟能图到什么?】
他想借“驱邪”之名,将她弄出宫!
萧彻要查案,可他是皇帝,出宫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明修栈道必会引来窥伺。
可若是以“疯病深重,邪气附体”,将她作为驱邪的借口送出宫门,明暗两不误!
她是他手中一枚极妙的棋子——能遮掩真相,也能引火上身。
一个用得好可以反制朝局,用不好就是弃子的“疯子”。
想到这,她指尖微微发颤。她的伪装,她的小心翼翼,她以为的隐忍聪明,在萧彻眼中,不过是一个漏洞百出的笑话!但也正因如此,她看到了唯一的生机。
既然已经被卷入这趟浑水,避无可避,那就顺水推舟,赌上一把!
她必须活下去,哪怕遍体鳞伤,也要从这吃人的金丝笼里,挣出一条血路!
接下来的几日,沈见微的疯病发作得越来越“合时宜”。
她的“疯言疯语”不再是虚无缥缈的金色龙影,而是变成了一串串诡异而具体的词汇:“青州、陆道、三百万两、贪墨、军饷……”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利刃,精准地刺向那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每一次“发作”她都精心计算时间与地点,确保话语能落入关键宫人的耳中,再通过他们的口传到该听之人的耳朵里。
她将这场疯癫当成一场精密的戏剧演出,而她,既是作者,又是演员,还是赌徒。
她等的,是皇帝。
终于,当流言如野火般蔓延至宫闱每个角落时,沈知微知道,时机到了。
她的疯病毫无征兆的“变”了,她不再是之前那种安静呆滞的“疯”,而是变得极具攻击性和破坏性。
她尖叫着砸碎了暖阁内所有能砸的瓷器玉器,珍贵的贡品碎片散落一地;她撕扯着华丽的幔帐,口中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有鬼!墙你有鬼!好多血……冤魂索命,锁住我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啊啊啊——!”
这突如其来、声势浩大的“疯魔”,彻底搅乱了整个偏殿的宁静。
宫女太监吓得面无人色,试图上前阻拦,都被沈见微挥舞的“武器”和狂暴的气势逼退,场面一片混乱。
哭喊声、劝阻声、器物碎裂声和沈见微尖利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殿顶掀翻!
太后震怒,斥责宫人伺候不利;太医署首席被紧急召来,却对着满地狼藉和狂躁不已的沈见微束手无策。
就在这场闹剧愈演愈烈,几乎无法收场之际,皇帝终于驾临。
萧彻身着墨色常服,腰间只悬着一枚龙纹玉佩,面色略带疲惫,却依旧气场逼人。他大步踏入暖阁,目光如刃,划过满地残骸与惊惧的宫人,最后停在在缩在角落、浑身发抖的沈见微身上。
“都给朕滚出去!”
宫人们如蒙大赦,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暖阁内顿时安静得可怕。
沈见微蜷缩在角落,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半边脸庞,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闪烁的狡黠。暖阁内只剩下萧彻和状若疯癫的沈见微。
空气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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