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微回到翰林院,是在风微雨细的早晨。她穿着妥帖的朝服,脚步不紧不慢,额角却已隐隐沁出薄汗。
前一天,她从《大景律典》背到《文人笔记》,临睡前还练了两时辰的楷书,闭眼在梦里都在念“实录编修条例”。今早一睁眼,五根手指轮流抽筋,好像在集体抗议昨夜被迫加班。
【疼得我一个激灵跳起来,还以为有人在砍我手。好好好,知道你们怨我了,但今天你们还得继续卖命。】
【第一天……不能输,就算输,也要输的体面一点。】
她在门口自报姓名,掌事文吏只是抬眼淡淡扫了她一眼,就像在看一道被晒过了头的青菜干。
“……沈知著。”那人低声复述了一遍,眼神古怪,片刻后才道,“进去吧。”
【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还没死?……行,我记住你这眼神了,改日你值房下雨漏水,我第一个去捧场。】
但那“进去吧”三字,像是有人在门口抖手甩了盆冷水,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原本在议卷的停了声,抄书的顿了笔,连饮茶的手都微微一顿,一众人悄无声息地看向门口。空气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脚步声轻轻落在青砖石板上。
沈见微心里一边翻白眼,一边稳稳当当走进去,拱手行礼,“诸位大人,沈知著复任归院,今日起,愿与诸君共修实录、同佐笔林。”
没人答话。
【啧,这欢迎阵仗,赶得上给先帝哭灵了,行,都端着吧,看你们能端到几时。】
年长的几位连眼神都懒得多给,只淡淡瞥一眼,转头继续各做各的事。
【老几位,眼皮子都抬不动了是吧?改日给你们送点枸杞鹿茸,省得回头折子都看不清。】
年轻的倒是看得热闹,有人故意把话说大声点,“哎,有些人啊,病还没好,就急着回来露脸了,真是……用功心切,佩服佩服。”
【呵,阴阳怪气谁呢,长着张狗嘴怪不得吐不出象牙,等着吧你,等我抓到你小辫子我第一个治你!】
有人哼笑一声,干脆背着她传话,一副“你知道、我知道、她听不到”的派头。
【装!接着装!当我是聋子吗?你们那动作,比城东菜市口的大妈传闲话还明显!行,张主簿,李校书,你俩好得很……】
她仿佛是个凭空长出来的人,空气都默契地不给她留缝隙。
她被带到最边角的一张桌案前,那地儿像是三年没人坐过,桌上厚灰结皮,砚台里能搓泥巴。
【好地方,风水绝佳,适合辟邪。位置够偏,刚好给我当掩护。】
她没说话,默默抄了帕子,自己擦桌子、灌水、研磨,又将袖口小心折好才坐下。
【擦干净点,省得某些人又挑刺,说我不讲卫生影响翰林清誉。】
今日任务是誊录新入卷宗,一式三份,字体必须整洁端正,不得有误。
她埋头开抄,一抄就是一个时辰,越写越觉得掌心发热、指尖发麻,字也越写越别扭。她试图偷个懒,眼珠一转,偷偷环视周围,结果一群人坐得笔挺,像在参加丧礼。
【嚯,这坐姿,比庙里的泥塑还板正。怎么着,是怕坐歪了被主事大人打板子?还是家里有丧事,搁这儿守灵呢?】
有人甚至一边抄一遍嘴角微动,像在心里默背,手速还快得飞起来。
【……行,卷王是吧?手速快了不起?赶着去投胎还是怎么?我记住你了!】
她吓得赶紧低头再写,不敢再冒头。可越写越抖,最后几个字歪得像蛇爬,她咬牙提起小刀,一笔一划把那页刮干净,重新写起。
【要命!这破手,关键时候给我掉链子!这要是被那群看笑话的瞧见,明天整个翰林院抖得传我堂堂探花连笔都拿不稳了!刮!刮干净!】
就在这时,余光里一道目光缓缓扫来。
她神经一跳,抬头望去,只见一人翻着诏草,神色冷淡,眼皮都没动。
是曹直。
【曹死人脸?他看我看嘛?】她不确定她看没看见她那页惨不忍睹的字,但对方很快翻过一页,神色如常。
【……没看见?还是看见了懒得说?嗯,这人的心思可以和狗皇帝不相上下了,看不透看不透。】
沈见微垂下头,继续抄。
【看了就看了吧,反正我已经成这样了。爱咋咋地。】
午时过后,主事官抱来一大摞文书,分派任务时,特意绕过她,她本以为逃过一劫,却没想到那堆没人愿意接的活儿最后被分给了“最闲的人”,也就是她。
【就知道这个老狐狸不会放过我!】
“沈编修身体既已恢复,那便顺便将这卷太庙祭文重新誊一份,字需工整,留以入录。”主事官笑得极其得体。
沈见微接过那一摞尺侧,看着上面斑驳不清的墨迹和古篆,还未翻开就感觉自己的魂都开始脱壳。
【顺便?呵!这摞起来比你脸皮都厚的砖叫“顺便”?刚从什么鬼地方翻出来的鬼画符,不会是什么抄了会被诅咒的咒语吧!行,周主事,您这“照顾”我记下了!】
但她没说一个“不”字,只微微点头,“遵命。”
【遵命遵命!遵命你个大头鬼!你等着,要是我翻身了,我第一个砍得就是你。】
那一天下来,她几乎没和任何人说话。别人讨论时她不插嘴,没人搭理她也不硬挤,唯独一双耳朵悄悄竖起,默记着谁是谁、谁和谁交好、谁最爱鸡蛋里挑骨头。
【卷王好像和那几个老头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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