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入体内的丝线猛地绷紧,林岁烬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灵魂被抽离躯壳、坠向无尽深渊的失重感,周围的混沌神墟、江问渔撕心裂肺的呼喊、永夜划破空气的沉闷呼啸,如同被水浸湿的画卷,色彩剥落,声音扭曲,最终褪成一片模糊的背景,继而彻底沉寂。
最后映入他赤瞳的,是柏州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惯常的平静或审视,而是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 “惊惧” 的骤然缩紧。
紧接着,一股浓烈到令人喉头发紧、胃部痉挛的香火味,混合着陈旧木料腐朽的酸气,如同实体般粗暴地灌满了他的鼻腔与肺叶。
是灵堂?火神庙?祭台?……还是某个更深邃、更不详的归宿?
林岁烬唇角无力地弯起一抹弧度,夹杂着自嘲、愤怒,以及一丝沉入谷底的、对自身命运的冰冷无奈,他连挣扎的力气似乎都被提前抽走了。
黑暗不再是虚无,它拥有了粘稠如沥青的质感,包裹着他,温暖又恶心地向下拖拽,无数破碎的低语、扭曲旋转的色块、一闪而过的痛苦人脸……意识如同被扔进滚筒洗衣机,最后,在一片极致的嗡鸣中,所有杂音戛然而止。
脚下一实,他站在了冰凉而略有弹性的硬木地板上。
眼前是一个古老逼仄的露天戏台,头顶是纯粹得令人心悸的墨黑,没有月亮,没有星辰,唯有戏台两侧悬挂的、巨大无比的白色灯笼,上面血红的“敕令”二字如同瞪视的眼眸,灯笼散发着惨白得不自然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台下一片虚无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黑暗。
那黑暗并非空无一人,林岁烬能“感觉”到,无数道冰冷、麻木、非人的视线,正从那片虚无深处穿透而来,粘附在他的皮肤上,令他汗毛倒竖。
没有乐师,但锣、鼓、笙、箫的旋律却在无声地奏响,或者说,那旋律直接烙印在他的听觉神经上,转化为一种持续的、如同亿万虫豸在颅骨内爬行啃噬的嗡嗡声。
戏,开演了。
无声的戏剧,穿着破烂补丁衣服、黑发微卷的少年,被一群戴着愤怒、狰狞、獠牙外翻傩面的“村民”推搡着,绑上了由粗粝木柴堆砌的祭台,他们的动作僵硬、夸张,关节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完美诠释着“提线木偶”的定义。
“赤瞳现,灾祸连。”
冰冷的、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不像是由空气传播,而是如同冰冷的铁钎,直接凿进了他的脑髓,成为了他思维的一部分。
林岁烬想动,想冲上去砸碎那虚假的火焰,想扯下那些该死的面具,但他的双脚如同生根,手臂沉重得仿佛用陨铁铸就,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粘稠的胶质,周围的一切,看似清晰,却隔着一层不断晃动的、油腻的水幕。
就在这时,祭台上的少年猛地挣扎了一下,额前微卷的黑发晃动,一副不存在的水玉材质眼镜的幻影从他鼻梁滑落,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艰难地抬起头。
一双眼睛——和他一模一样的、盛满了惊恐、屈辱与不屈的赤红色瞳孔——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傩面,隔着那层令人作呕的水幕,与林岁烬的视线遥遥对望。
那一瞬间,林岁烬的心脏不是沉下去,而是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狠狠捏爆了,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火焰“轰”地升起,贪婪地舔舐着少年的身躯,林岁烬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尖叫,仿佛那火焰正同时在他自己的皮肉上燃烧,他清晰地“闻”到皮肉焦糊的恶臭,甚至“尝”到了油脂在高温下爆裂的诡异味道。
然而,火焰散去,戏台重置,木柴恢复原状,少年再次被绑上……绑缚、指责、火刑……周而复始,永无止境,像一盘被诅咒的录像带,反复播放着最残酷的片段。
“够了……” 这声音不是从喉咙挤出,而是从他灵魂的裂缝中溢出来的,带着血沫和绝望的寒气:“够了!我说够了!”
够了?什么够了?是这无尽的轮回?是这刻骨的灼痛?是这被强行塞入脑中意识的绝望?还是……这整个荒诞、残忍、将他视为玩物的存在本身?
所有的“村民”在这一刻,动作整齐划一地停滞,他们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所有空洞、彩绘的傩面,齐刷刷地、精准地“看”向了站在戏台边缘、几乎被崩溃感撕碎的林岁烬。
两个村民迈着完全同步的、机械的步伐走下戏台,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夹住了他的手臂,没有反抗的余地,这是最深沉的梦魇,他被粗暴地拖拽到戏台中央,一张空白的、没有任何五官雕刻的木制傩面,带着冰冷坚硬的触感,被死死扣在了他的脸上。
世界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他自己急促、恐惧的呼吸声,在面具那狭小、黑暗、弥漫着自身汗味与木头腥气的空间里疯狂回荡,而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声音变了,它变成了他自己的,用一种麻木而坚定的语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赤瞳现,灾祸连……赤瞳现,灾祸连……”
眩晕,天旋地转的眩晕,他踉跄着,几乎要跪倒在地,视线下垂,他看见自己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根火把,燃烧的正是那种灼烧过少年的火焰,他站在了村民的队伍里,和那些戴面具的“东西”一样,动作僵硬地,朝着祭台上那个赤瞳的少年,举起了火把……
我是谁?
我是观看者,还是施暴者?
台上那个将被焚烧的,又是谁?
自我认知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玻璃,哗啦啦地分崩离析,他不再是旁观者,他同时是被焚烧者,是施暴者,也是冷漠的记录者,三种视角,三种存在状态,被蛮横地塞进同一个意识里,相互撕扯、湮灭、融合……这种存在的悖论,几乎要将他的理性彻底蒸发。
就在这时,祭台上的火焰没有熄灭,反而违背常理地凝聚、塑形,化作一个清晰的身影——戴着和他脸上一样的空白傩面,身姿与台上被焚烧的少年,不,是与林岁烬自己,毫无二致。
它,就是“玊”。
它朝着林岁烬,那颗戴着空白面具的头颅微微歪斜,像一个笨拙的模仿,又像一个充满恶意的嘲弄,然后,一股混合了无数人声线——男人的咆哮、女人的哭泣、孩童的尖叫、老人的叹息,甚至包括林岁烬自己的声音——的混沌低语,直接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你是不祥……你是灾厄……放弃挣扎……成为规则本身……这才是你唯一的归宿……”
规则?
这两个字如同最后的催化剂,无尽的循环、身份的错乱、自我的否定……所有堆积的“柴薪”在这一刻被点燃,点燃它们的,不是对具体某个人、某件事的恨,而是一种极致的、纯粹的、针对这股肆意玩弄记忆、扭曲存在、将生命视为戏偶的绝对力量本身的滔天愤怒。
“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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