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程序化的开场白,没有“请信任我,我是来帮助你的”之类的套话,甚至没有提及她那份厚厚的、标注着“妄想症”的转介资料,柏州只是问了一个关于校区差异的,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
可是这个寻常的问题,却像一颗精准的子弹,瞬间击溃了江问渔好不容易用麻木和冷漠重新构建起来的、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它承认了“差异”的存在,承认了“不同”,这在她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被全世界统一口径否定后,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残忍。
“大约三年前,我应邀到南陵大学医学院参与一场学术讲座。”柏州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安心的韵律:“很奇怪,明明都在南陵市内,相隔不过十几公里,但本部的这些香樟树,长势似乎总是比医学院那边的要茂盛许多,枝叶也更舒展。”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低低的、被强行压抑的啜泣终于冲破了喉咙,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江问渔蜷缩在软椅上,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所有的委屈、恐惧、孤独和坚持,在这一刻决堤。
柏州起身,从玻璃桌面上拿起纸巾盒,抽出几张柔软的纸巾,沉默地递到了江问渔眼前,动作自然,没有多余的安慰,也没有不耐。
直到她彻底止住了哭声,只剩下肩膀偶尔的抽动,柏州都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那场讲座……我去了。”江问渔望着窗外被泪水模糊的绿色树叶,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低沉:“我记得……那是深秋,医学院的香樟树,叶子掉得差不多了,风一吹,到处都是。”
那天很冷,她穿着厚厚的毛衣,坐在礼堂靠后的位置,看着讲台上那个银发的身影,觉得他离自己很远,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柏州微微点头,唇角扬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笑意:“我喜欢秋天。”
“……他们都说我病了,说那是我的幻觉。”江问渔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翻腾的心绪,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可我知道……他不是幻觉。他存在过,真实地……存在过。”
她抬起泪眼,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看向对面那个笼罩在光影里的男人。
柏州依旧保持着双腿交叠的坐姿,海蓝色的眼睛平静无波,像最深的海域,不起丝毫涟漪:“记忆和感知,有时会和我们开一些……诡异的玩笑,但真相,往往藏在玩笑的背后。”
“我想弄清楚那个梦。”江问渔抹掉眼角的泪珠,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坚定:“那座白塔。”
“我可以尝试用深度催眠,帮助你探寻潜意识深处的真相,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柏州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打开面前那台超薄的笔记本电脑,幽蓝色的微光瞬间映亮了他的脸,让他深邃的五官轮廓更加分明,也意外地透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冰冷与疏离。
“问渔。”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穿透力:“‘请你全身心地相信我’——这些话,想必你已经从之前的咨询师那里听过无数遍,但我必须重复,这是催眠能够生效,并且确保你精神安全的基础。”
江问渔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被茶几上一个不起眼的、用红色黏土捏成的小人吸引。
那小人造型古朴抽象,五官模糊,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感,与这间现代化咨询室的风格格格不入,她盯着它看了很久,仿佛在那粗糙的泥胎上看到了某种命运的隐喻。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好。”
在柏州温和而极具引导性的声音中,江问渔的意识再次沉入那片熟悉的迷雾,那座巨大的、冰冷虚幻的白塔如期而至,如同海市蜃楼般在半空中时虚时明,奇异的光影在塔身流动,玻璃或是水晶材质的表面折射出扭曲的彩虹,那些光谱组成的色块不断变化、流淌,美丽,却散发着一种冰冷的、圣洁的寒意。
“跟随你的感觉,问渔……抛开理性的判断,信任你的直觉……”柏州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直接响在她的脑海深处。
感觉?在这完全由虚幻构成的梦境中,她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真实的感觉,只剩下一种被牵引、被注视的渺小与惶恐。
“那个地方……那个在梦境中让你感到‘存在’的地方……它在呼唤你。”柏州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仿佛他亲眼所见。
江问渔微微闭上了眼睛,紧蹙眉头,努力去“听”那虚无中的召唤,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意识的底层隐隐共鸣。
“……告诉我那个名字。”柏州的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你看到的,那个地方的名字。”
名字?
梦境开始剧烈地晃动,四周的一切都如同被水浸湿的画卷,色彩剥落,线条模糊,她感觉自己往前迈出了一步,脚下的“路”瞬间崩解,散乱地砸进身后的虚无,而在视线的最中央,在那片混沌与光明的交界处,一块巨大、古朴、饱经风霜的石碑巍然矗立,上面刻着三个模糊却又异常清晰的古体字——
“……火、神、村。”
江问渔猛地睁开双眼,从软椅上弹坐起来,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心脏狂跳不止,肺部像被攥紧一样呼吸困难。
“还好吗,问渔?”柏州略带关切的面容微微凑近,但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社交距离,没有逾越,江问渔恍惚了好几秒,眼前现代整洁的咨询室景象才逐渐取代了梦中那诡异宏大的场景。
她微微摇头,声音还有些发颤:“我没事,柏教授。”
“那就好。”柏州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触碰短暂而礼貌,随后他便退回到沙发上坐下,拿起面前用来记录的纸张递了过去,动作流畅自然:“问渔,你在这次催眠中,反复、清晰地提到了这个地名——火神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个……已经荒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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