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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桩旧事

小说:

多歧路

作者:

秋语落耳

分类:

古典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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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三年冬。

月朗星稀夜,灯火阑珊日。

府邸僻静边来了顶软轿,由前后两名轿夫抬着。轿夫弯腰落轿,起身俯首。

待小轿落定,前帷掀起,内里下来个粉妆玉砌的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耳后各挽一缕小辫子,杏黄内袄外裹上一层碧色貂毛斗篷,两三下便跳进雪地里。

女孩伸手一抛,轿夫伸手接过。

是一锭银子,虽然只是一小锭,却可抵上两人一月的工钱。

眼前的女孩名叫秦梧月,是当朝太傅的千金,母亲是纪将军遗女,还有一个哥哥,也在礼部当值。秦府晚来得明珠,宅院上下欢喜,连不苟言笑的太傅秦重礼都是对这小女儿柔声细语,是个被奇珍异宝堆砌出的小金人!

两轿夫互看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寻见大喜,喜遇贵人,摸着银子不舍地推辞,两人本是左相魏屈家仆,送秦小姐回府不过分内之事。

老气横秋般摆了摆手,她当惯了散财童子,只当两人客气,不做理会。

侧门被推开一条小缝,秦梧月拢紧溜缝的斗篷,小跑着跨过门槛,又一手接过丫鬟递来的暖炉。

“没被发现吧?”她偏头看向迎上来的丫鬟,小心问道。

丫鬟脸上绯红,既是冻得,也是心中紧张,她一面跟着秦梧月一面答道:“没、没有,小姐我们快走吧!”

两人脚步匆忙,不多进了内宅,还没来得及庆幸,一头便撞见秦夫人纪南韵。

纪南韵在门前,屋内点着灯,正想抬手敲门,转身便看见了本该在房内的女儿。

秦梧月慌忙上前,扶着母亲往里走,讪笑道:“母亲,怎么站在外面?外面多冷,我们先往里走。”丫鬟没有上前,她知道自己不该进去,

她侧身愕然,但性子柔和,顺着秦梧月的意思往里走,只是关上门,说的话仍有责备意思:“月儿,怎么又这么晚回来?”母女两对着坐下,桌上摆着灯盏热茶点心。

秦梧月接着话:“我去寻魏姐姐说些体己话,这是说到兴头上就把时间忘了……”说着说着,话声渐渐变小,发觉母亲倾耳聆听颇为认真,眼中有着她看不懂的复杂。

纪南韵先是叹了口气,点了点秦梧月的额头,无奈道:“你呀,这么冷的天,如你这般贪玩的,怕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不过,与她见一面也好,日后想再见,得有好一阵子了。”

“怎么?母亲,我去书院的日程提前了?”秦梧月诧异问道。

“再留你一晚,明日一早就走,”纪南韵不舍地看着梧月,她的月儿尚未及笄,可却要远远地呆上很久,眼下的情形却是逼得她们不得不分离。

“明日?母亲,为何不再宽限几日,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准备好。才在锦绣坊定下了衣服,若是加急,工期也少不得要两三天。凝香馆明日会上新些外头来的稀奇胭脂,还约了魏姐姐一同逛逛……”秦梧月支着下巴,掰着手指,喋喋不休地盘算道。

“你还小,不懂。”

纪南韵也不愿这么早让女儿离去,她又是叹气:“锦绣坊的衣裳,凝香馆的胭脂,都是从小买到大的物件,离了景都,总忧心你不伏水土。实在不行,我们寻驿使给你送去。又疑是我多愁,书院靠近不离春,那座城池比景都更自由热闹,你住得欢喜,到时候莫要待那不愿回来。”她声音变得低落,眼中闪着泪花。

秦梧月喉间涌上发麻的苦涩,她也发觉父亲已经好几日没有上朝,还知晓他整日整日地呆在书房里。兄长虽然每日都会上朝,可是从来是神色匆匆,已经好几日没有空与她说话了。

升平司行事伴着腥风血雨,持新皇诏令,没由头地抄家,被暗杀的官员中不少与秦家有往来。他们那群人本就恨达官显贵,得了命令便毫不留情。

可纵使知道又能如何,秦梧月若是挑明此番困境,只不过徒惹长辈多心照拂。

她有意换了个话题:“怎么会不愿回来?我想着也呆不了多久。魏姐姐与阿兄的婚期还有半年,就是有天大的事,我也得早早地回来喝他们的喜酒。不然,不是平白唤魏娥了几个月的姐姐。”

魏娥是左相家的小女儿,年长秦梧月四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再好不过,却被秦梧月称做是“忘年交”,原本是只唤闺名。秦望昭带妹妹出去玩的时候,顺带着捎上魏娥。

不久前,秦梧月发现兄长与魏娥神色不对,再三盘问两人,才知两人互许真心。此后,真正是“捎带”的是秦梧月,秦梧月咬着牙打趣两人,半开玩笑地唤魏娥姐姐。

纪南韵失笑,倒是短暂冲淡了离愁。

两人聊了片刻,纪南韵说道:“月儿,尚且瞧着还有什么遗漏的物件。你父亲至今还未用膳,近来身体也不大好,只好给他炖着药膳。我去看看膳食,给他端过去。若是理好东西,早先歇息。”

秦梧月连连应和,纪南韵轻笑着阖门。

她掀启衣箱,她又拨开妆匣。

左一件衣裳难舍,右一件首饰难分,念着母亲告诫轻装出行,看得她只好依依惜别,不多时便自暴自弃地把自己丢在床上。

夜色浓郁,秦梧月也挑了烛火入眠。

一声声哀叫打碎了光怪陆离的画面,秦梧月猛地起身。

前院好似来了很多人,她来不及换上正装,里衣外披上先前的披风。

一路走来,熟悉的家仆一具具倒在地上,淌着一个个血泊。

她在父亲的书房外看见满窗的血点子,平日里和善的母亲拿着佩剑凄厉地喊着:“月儿,快跑,莫要过来!望昭,快,带着妹妹跑!”

她的眼前有白光闪过,又是一具滴血的身体,秦望昭牵着她的手。

秦梧月机械地跟着秦望昭跑,牵着她的手也在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故作冷静道:“月儿,我们去寻人来,去安护府!”

纪南韵跟随外祖父上过战场,哪怕过了几十年的宅院生活,也仍记得拼命厮杀的滋味。秦望昭闲时只是捧着书卷,或与书生儒者论道。秦梧月尚且年幼,哪里见过如此猩红的场面。

踩着松软刺骨的积雪,两人跑在冷清的大街上,跑往隔着一条街的安护府。

安护府负责整个景都的治安,那里不论日夜都有人值守。

“阿兄,我害怕。”秦梧月哽咽着,眼中蓄满泪水,泪珠顺着脸颊落下。

雪中的秦望昭抓紧了秦梧月的手,柔声道:“月儿,不远便是安护府,父亲母亲还等着我们回去救她们。”

秦梧月抬着泪眼,透过眼前的无边黑暗,想着执剑的母亲,好似看见了远处朦胧的烛火。

剩下一个拐角,那里站着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手上拿着长剑,腰间悬挂着玄色的铁牌。

秦望昭像是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急切地对着秦梧月说:“月儿,接下来的路,阿兄不能陪你走了。你继续往前,阿兄等着月儿来救。”

他两句话说的极快,说完便直接迎上黑衣人,黑衣人身手不凡,不过几下,秦望昭的佩剑碎成两块。

秦梧月顺势钻空往前,强迫自己不听身后兵刃与血肉相接的声音。她拖着冻僵的身子,对着油灯亮着的地方喊道:“来人啊,快抓刺客!”

府邸里出来一个打着灯笼的官差,官差认得秦梧月:“秦小姐,你怎么在这里?秦大人与小秦大人呢?”

恍惚看着来人的身影,秦梧月用尽身上最后一丝气力,歇斯底里道:“快去秦府,有刺客!”

官差闻言不敢怠慢,连忙叫上一伙人。太傅秦重礼是新皇的恩师,新任的礼部侍郎秦望昭是新皇曾经的伴读,秦氏满门皆受皇恩。

正巧安护府府尹刘术今夜也在,跟着一众官兵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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