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青葙就撞见朱府的婢女带着医师匆匆赶往东院。
“是少爷昨天带回来的姑娘咬舌了,”有知情的婢女们围在一起,小声议论道,“夫人担心又招来官府,这才请人来看看。”
招来官府不足为虑,只是会惹老爷生气,责罚少爷。
夫人最是心疼骄宠少爷。
“少爷的事情少议论……你们知道吗,大光哥昨夜死了。”
“大光哥死了?府里真有鬼?”
对于光头的死,这些婢女心思各异,有人长期被骚扰此刻隐隐松了口气,也有人开始害怕担忧起自己的命运。
谁知道下一个被鬼盯上的会是谁。可她们都是被卖身进府,除非死,否则一辈子不能离开。
青葙悄悄潜入到东院,躲在一棵翠绿的盆栽植物后面。
恰逢朱家夫人正送医师出门。她发髻高挽,锦衣丽服,再三谢过医师。
“那姑娘与我两情相悦,她这一受伤我的心也绞痛不已。”朱家少爷站在母亲身侧,面如冠玉露出几分心痛之态。
青葙忍不住想呸一声。
呸呸呸,人模狗样的东西。
“少爷是悲伤过度,多注意休息就好。”医师明白,这是提醒他在外面不要乱说话。
“那就好。大夫,我娘的拇指昨日被香灰烫伤,留了个伤口。”朱少爷说,“劳您也看看。”
青葙和医师一道,看向朱家夫人伸出的右手。
果然有一道伤口。
*
“朱家夫人就是魇鬼。”
青葙下定决心,将自己昨夜在窗外看到的女鬼说了出来。
“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女鬼会长得和朱家夫人一模一样的脸。”
“而且你们还记得吗,第一个死者被发现的早上,朱家夫人生气她的房门是敞开的。那是夜里靥鬼进出所致,而朱家夫人没有夜里的记忆。”
“大光头的脖颈上有一滴血,他身上却并没有伤口,所以那是靥鬼留下的血。朱家夫人去神女庙祈福时,被香灰烫伤了拇指。”
青葙伸出手臂在半空中虚空一握,模拟靥鬼杀人的样子:“她掐住大光头的脖子,拇指的伤口迸裂,鲜血就流了出来。”
她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就等钱圜发问,好进一步讨论。
“她被香灰烫了?”谁知道钱圜竟然只关注到这种小事。
他舒眉,露出了然的模样,“原来神女早就提示过我们了。”
“走吧。”
钱、越、谢三人对视一眼,御风而起,朝着东院去了。
留下青葙一脸懵:“你们去哪?”
“除鬼。”谢折悬冷淡的声音在风中渐远去。
等等,就这么相信她的推论吗?
还有,就这样直接去,飞过去吗?不需要什么缜密的计划吗,毕竟对方是朱家夫人,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
——喂,你们修士是不是太莽撞了些?
青葙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跑着。等她赶到时,夫人的院子已经围满了人。婢女们慌乱尖叫,家护们拿着棍棒,谁也不敢向前。
院子四处的花草被撞翻,泥土、盆罐碎片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一张符箓贴在朱家夫人的面门。她头发凌乱,表情可怖,发狂般在院子里乱奔乱走。
双手挣扎地想撕掉脑门的符箓,却像被烫了般的龇牙咧嘴。
朱家少爷惊恐地半躺在地上,将她娘的失控都归结于突然飘来贴上的符箓,哆哆嗦嗦指着墙顶大喊道:“快来人,快来人,给我抓住那三个道士。”
“快来人——”
站在墙顶上的钱圜居高临下,他看准时机,屈指一弹,将一颗黑丸弹入朱少爷的嘴里。
朱少爷表情难看:“这是什么东……”
话未完,他的嘴巴已经失去知觉,说不出话来。
“在下驭兽师。”钱圜笑容如春风温暖,耐心解释,“那是一粒梦幽狐的粪便团。”
梦幽狐的粪便中含有“梦幽素”,对多数生物有麻醉作用。
人声鼎沸,慌慌乱乱。“老爷来了!老爷来了!”有人喊。
青葙站在门口。
又来了,焦黑的右臂好烫。
好烫。
院子里,朱家夫人也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只有眼白的眼睛直直望向院门口的青葙。
钱圜严肃道:“阿悬,尽快解决。”
贴在夫人脑门的符箓上金光时隐时现。
“太凶了,解决不了。”谢折悬稳稳踏在对侧墙顶,一只手抬起,手指弯曲,食指中指指尖轻触,形成一个复杂的咒语手势,“丧姐,天元箫助我一臂之力。”
房顶上的越桑伸了个懒腰,岂能不明白他的真实意图:“解决不了?你小子哄我呢。”
谢折悬不装了:“都说天元箫通天彻地,百闻不如一见。”
钱圜想,都什么时候了,这两还有心情斗嘴。
不过,他也好奇,这天元箫到底是什么音色?
三人此行出学宫,便是因为越桑受清桐师尊之命,于九宫山寻回天元箫。
他们两个作陪。
清桐师尊知道,若是越桑一个人去,以她懒散的性子,指不定哪年才能回来。
丧姐对天元箫宝贝得很,寻到后一直藏着,从未拿出来过。
院门口,青葙不明白她的心为何在狂跳。右臂快要化成一团火,将她整个灼烧。
就在这时,一道悲凉孤寂的箫声悠悠响起——
越桑手持一支长长的黑白箫,随着她的唇瓣轻启,箫声飘扬在天地之间。
天色忽暗。
万般喧嚣声都静了下来。
箫声流淌,闻者宛如踏入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河,河中寒冰漂浮。
难以名状的凉意悄然从每个人的心底升起,那是一种能穿透骨髓,让人不禁紧抱双肩,却依旧无法抵挡的寒意。
随着箫声,一道道灵力不断注入到符箓之中。
谢折悬冷眸微抬:“出!”
金光大作。
朱家夫人脱力瘫倒在地,一团黑气自她身体而出,萦绕在院落上空。
“您也是做娘的,可怜可怜我吧。”
一个老妇人哀求的声音传入耳中。青葙来不及惊讶,眼前已浮现出画面。
朱家夫人一脸晦气地踏入府门。她身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衣衫褴褛,双手紧抓着冰凉的石阶,眼中噙满泪水:“求求您,把我女儿还给我吧。”
来往行人匆匆避过,不敢多作停留。
“老人家,你先回家去吧。”一位婢女看不下去,趁驱赶她的时候低声告诉她,“你家姑娘还被锁在柴房。她性子太犟了,已经五天不吃不喝了。”
老妇人伸手扇自己的脸:“都怪我,都怪我要生病。我女儿才会去抓药。都怪我啊……”
青葙的心纠起来。
她想起来,是两年前那个为母亲抓药,却被朱家少爷看中带回府的姑娘。
下一幕,姑娘的尸体从朱府后门被扔了出来。尸体上多处淤青,脸颊上道道掌印,是宁死不屈,活生生被打死了。
天空阴沉沉的,痛苦和恐惧凝固在那张苍白僵硬的脸上。
“呸,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光头瞥了一眼,和七个家护转身回府,锁上了门。
这八个人,正对应死掉的八个护卫。
一阵冷风吹动青葙额前的碎发。
她闭了闭眸。再一睁眼,已置身在冬日凋零的山林之中。
“女儿别怕,天冷别怕,”寒风瑟瑟,老妇人将外衣脱下来盖在墓碑上,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却脸贴着墓碑极满足,“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她的手抚摸着女儿的名字又缓缓滑落下来。
身体慢慢风化为一堆白骨。
只是娘不甘心啊!
娘还没有为你报仇雪恨……
钱圜沉默许久。看来,朱府的靥鬼就是这位老妇人的遗愿所化。
不足两年,难怪此靥鬼的力量一般。
飘散在朱府上空的黑气散了。
所有被黑气笼罩的人都看到了刚才的情境往事。下人们脸色铁青,大气不敢出,低着头去扶夫人,扶少爷的,去扶花盆的。
青葙右手臂的灼烧感减轻,她擦了擦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
“还有三个。”
青葙顿了顿。
“还有三个,杀了他们。帮我杀了他们。”
她环顾四周,确认只有她听到了这句话。
其他人继续低头忙碌,屏气息声。
还是说,
这些话是专门说给她的?
……
朱府的事情落下帷幕,朱家老爷为夫人请了医师,将昨日带进府的姑娘放了,又勒令所有人闭嘴。其实不必他勒令,下人们自是不敢往外说一个字。
除了三个修士不在他的掌控内。朱家老爷本想除掉这几个人,后发现这些修士确有神通,于是改换态度,作出万分感谢的样子,赶快送走。
钱圜等也无意多作停留。
“青姑娘你不走吗?”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在城门,几人话别,钱圜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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