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折悬：“怎么，要长脑子了么？”
“……”
青葙指了指脑袋。要裂开般的痛楚让她双唇惨白，痛苦难言。
“常人修真，因海眼狭小，只能以极慢的速度吸纳灵气，不可贪多。否则，海眼承受不住，就会崩裂。”
谢折悬毫不意外。他顿了顿，“好消息是，你能感应到灵气了。”
虽然他说“好消息”三个字时，语气完全没有波澜。
青葙平复片刻，忍着痛给出重要结论：“师兄你居然会安慰人耶。”
话刚说完，一颗圆润的葡萄从天而降，砸中她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额头：……
怎么夸你，还体罚人呢。
长袍下，谢折悬收起手掌。
“感应灵气并不难，如何吸纳，对常人来说，才是挑战。”
日光碎在青葙的眸子里。眼前似乎浮动出那一片大海。
静静无声的，白色的大海。
半点波涛、半点活力都没有的死海。
她的海眼甚至无法称之为眼。
那是一条缝隙，一条细不可察的缝隙。
缝隙也能够吸纳灵气吗？
青葙没有问出口。
也许是那天太仓促，海眼在别的地方，她没有发现呢，没有找到呢。
哪怕只有毫厘大小。便是她全部的希望。
酸楚、失落、担忧、不愿放弃。
该怎么会形容这一刹那复杂多变的情绪呢。
少女只是十分乖巧地坐着，仰头，认真听师兄授课。
她的衣衫被风吹动。
“五行吐纳法。”
谢折悬翻了翻书，找到一种解决方法，“天地灵气乃是由五种属性，金木水火土交织而成。因常人海眼狭小，可一次吸纳一种，缓解不适感。”
“师兄，那我该如何做？”
“在不同时间段选择对应方位，通过特定的呼吸节奏吸入。比如，晨时面东，立于白茅山，吸纳木行之气以滋养肝胆；午时面南，立于九转山，吸收火行之气以强心壮志。通过吐故纳新，逐步增强识海内灵气的积累。”
谢折悬很快发现一个问题。
这本书显然是以千机学宫为案例所写。
可白茅山在药修学院内，九转山在丹修学院内。虽非学院主山，其他弟子也可以自由进出。但两山相隔甚远。更别提书中又写到申时在器修学院的金顶山，戌时在阵修学院的坤元山。
常人这么一天跑下来，双腿得废，根本坚持不了至少七七四十九天。
他回过头，他的小师妹已经在纸上牢牢记下，信心满满。
谢折悬便什么也不再说。漫不经心地看看书后面还写了些什么。
他从不会费口舌地劝诫别人。她能不能做到，能做到什么程度，都是她自己的事。
*
千机学宫真大。
自从听了谢折悬的话，开始试验五行吐纳法，青葙才发现，学宫真是辽阔无疆，如同一副铺在天地间的美丽画卷。
十二座学院则是镶嵌其中的明珠。
——嵌得可真远呐。
即使有几段路可以搭载飞车，她依然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累得精疲力竭。前两天爬上山时，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气喘吁吁，根本无暇静心呼吸。
中午在食堂吃饭，是她唯一可以休息的时间。因为爬山耗费体力，她实在太饿，也顾不上旁边人吃惊的目光，一个劲地狼吞虎咽。
李观棋是她固定的饭搭子。
他看着她鬓边不断往下淌的汗水，用手语道：“后日就是放假日，你可以好好休息两天。”
千机学宫学习采用“七日制”，每五日休息两日。
青葙竖起食指，郑重其事：“你知道吗，别的学院放两天假，丹修学院只放一天假。”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单休（丹修）啊。”
李观棋被她逗笑了。
青葙将头发别到耳后。心想，他好像很喜欢笑，不管她说什么，他总会呆呆地笑，眼睛灿若星河。
向来只吃素食的李观棋今日打了好几份肉，夹到青葙的碗里。
吃完了饭，青葙又投入到来回奔波中。
得益于从小在南崖山的爬山经验，到第六日时，她已经完全适应这种高强度。清晨天还没亮，她已经站在了白茅山山顶。
山顶眺望。峰峦连绵，重重叠叠而错落有致，如山水墨画。
白茫茫的雾笼罩在林间。一切都还在半梦半醒间。
偶尔有极轻的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
晨风湿润了年轻的脸庞。
衣衫被汗水打湿，鞋头沾满泥水。
青葙闭眸，想起谢折悬说过的话：“吸气时，想象天之精华，自头顶百会穴缓缓而入，沿督脉下行；呼气时，体内浊气由丹田而出，经任脉上升，最终从鼻中排出。如此循环往复，天地间的灵气便储存在修士识海中，最终形成充盈奇经八脉的灵力。”
白雾缓缓流动。林木间的灵气便裹挟在期间，围绕着白茅山，轻盈悠然。
青葙一呼一吸。
慢慢地，白雾尽数向山顶聚拢而来。
她身处白雾之中，感受到其中的木行之气。
如新芽萌生，清新纯净；如藤条舒展，温和柔软。
她试着将其引导入体，就在这时，熟悉的头痛袭来。
还是好痛。
头疼，爆炸撕裂的痛。
难道她的识海注定无法承载灵气？
青葙一点点放下下意识想抱住头的手，咬牙忍着。
手指嵌入掌心留下一片淤青，牙齿打颤中，她好像看到娘的身影。
娘在南崖山小木屋前开辟了一小块药田，种上药草。娘弯着腰在浇水。
流水汇合着娘好听的嗓音：“湘儿。人，生于世间，不过尽己所能，依靠大地。
依靠绿色的植物，依靠春种秋收。”
木之灵气，是大地，是四季，是枯木逢春，是秋收冬藏。
青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成功吸纳灵气。
但是她听到思念的声音。
她听到胸腔里，砰砰的心跳声。
像野草。
狂风吹不倒，暴雨压不跨。
……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睁开眼睛。
晨光如利箭破云雾而出。
不远处，旭日从月牙状，灯笼状，最后变为火球状，光华四射、夺目辉煌。天上金线万缕，地上群山尽染，悬崖绝壁通体铮亮，飞瀑波光粼粼，山林青翠欲滴，生机盎然。
这样美丽的景色，若是娘也能看到。
就好了。
*
今年千机学宫设了一个新规定：新生入学半月后，学宫将要举办欢迎舞会。请新生们两两组队，身着华服，尽情舞蹈。
而每个学院也要派出师兄师姐代表，演奏乐器。
符修学院只有一个人。这个任务自然落在了谢折悬的头上。
他正躺在窗边，转着毛笔。
日光透过窗棂，落在他鼻尖的小痣。
飞玉笺中传来钱圜的消息，新生舞会将近，约他同去丧姐那练习。
麻烦。
谢折悬站起身，将长毛笔往马尾发间一插。右手一抬，周身灵气溢出。
满屋的符纸顿时飞扬起，停在半空中。
四周皆静。唯有摆放各类砚台的木架上，有微不可察的铃声颤动。
那是半月形状的暗红色铃鼓，上面已经堆满灰尘。
谢折悬将铃鼓取了，踏步出门去。身后，符落了一地。
钱圜已经等在小重山山脚下了。今天是休息日，他穿着一身米金色松兔花纹广袖长袍，手摇折扇，俊逸利朗。
“钱老板又换新衣服了？”谢折悬与他并肩而行。
“小雪说，最近店里来了个有钱的大小姐。进账不少。”钱圜笑眯眯，“这松兔绣的多好看，栩栩如生。”
驭兽学院的弟子对小动物没有任何抵抗力。无论是活的，还是绣上去的。
自小重山向乐修昆山而行，途经弄影湖。湖畔种满了梅树。每到寒冬，红梅落雪，照湖弄影，故得此名。
远远地，谢钱二人就看到的湖上布置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阵。八根晶莹剔透的玉柱分布均匀，凌空而立。每一根玉柱都刻有繁复的符文，散发着幽幽荧光。被玉柱围住的湖面碧波如镜，与其他部分并无任何异常。
阵修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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