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酬一行人来到白府,白氏家主白晋盛情接待了他们。一群女眷叽叽喳喳地挤在屏风后面,她们以团扇覆面,又是含羞又是好奇地看着这些家主的客人。
花道人站在大厅中央,对坐在主位上的白晋拱手,道:“少堡主因身体抱恙,不能亲来,但少堡主十分重视贵府的单子,于是托他的一位表亲以及在下替他将这批兵器送至临蓟。”花道人身后,扮作铸造古堡少堡主表亲的呼延酬对白晋拱手行礼,在呼延酬身后,则是扮作副手的姬花青和覃七霄,后两者亦对白晋行礼。覃七霄年纪虽小,在这种场合对主人行礼却也像模像样。
白晋整个人软塌塌地陷在放了好几层靠垫的椅子里,对玄同教诸人道:“欢迎,诸位远道而来,就在白府歇息几日,白某定当好好款待诸位贵客。”
此前花道人伴随铸造古堡少堡主来临蓟送过几次货,所以白晋认得花道人,知道花道人是少堡主的好友,于是对呼延酬、姬花青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
姬花青听白晋自己说出要留玄同教一行人在白府小住,先是一喜,心道目前为止一切进行得倒也顺利。
呼延酬道:“那么就请白先生先着人清点一下货物,然后……”
白晋一摆手,道:“不急,先不急。”
呼延酬一愣,道:“可……”
白晋道:“我们白家是铸造古堡是多年来的老主顾了,我信得过老朋友,货物就先放进库房里,不去管它。我想先和这位呼延公子来几场游戏,好好娱乐一番。”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白晋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而说出这句话之后,花道人先前多次描述的白氏家主不务正业的形象便显出了端倪。
呼延酬还想说什么,花道人却对白晋道:“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白先生,请先容我们公子去换衣裳。”
在呼延酬些许错愕的表情中,白晋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一边舒展身躯一边道:“快去,快去!我也该去更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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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安置玄同教众人的房间内,姬花青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窗外,而花道人和覃七霄则待在屋内桌边。
花道人双腿岔开大大咧咧坐在桌边椅上,一只手手肘放在桌面。覃七霄则跪在椅子上,两手扒着椅背。
覃七霄道:“我们不是来完成任务的吗,怎么还要陪白氏家主做游戏?你这算不算把呼延大哥卖了啊?”
花道人道:“我们要待在白府,就得把主人哄高兴了。”他压低了声音,道:“白晋喜怒无常,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脾气,而他发起脾气来不分场合,也不管眼前站着的是什么人,只管当时发泄爽了,根本不计后果。所以为了之后的任务,我们最好不要违逆他。”
覃七霄道:“那你以前来白府的时候,他有要求过和你们玩游戏吗?”
花道人道:“每次来必玩。”
覃七霄道:“怎么之前没听你说?”
花道人道:“我来的路上都在想那个藏身在白氏却在我们水西兴风作浪的人是谁,就把这事给忘了。”
覃七霄道:“为什么那个家主只点了呼延大哥跟他玩游戏?”
花道人道:“我们跟那姓白的说呼延兄弟是少堡主的表亲,而以往每次都是少堡主跟他玩的,所以他大概默认了呼延兄弟也会这个游戏吧。”
覃七霄啊了一声,道:“这是什么逻辑?话说回来少堡主会玩这个游戏?他玩得怎么样?”
花道人道:“实话说,挺擅长。”他叹了口气,“要做生意,有时候还得多才多艺,真不容易。”
覃七霄道:“说了这么多,我都忘问了,那究竟是个什么游戏?”
花道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异,他望着屋顶道:“似乎跟某种古老聚落习俗的遗留有关。”
覃七霄又啊了一声,他有些听不懂花道人在说什么了。过了一会,他道:“……那呼延大哥能搞定吗?”
姬花青背对花道人和覃七霄看着窗外,道:“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和方法,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
正在这时,忽然有脚步声在屋外响起,花道人和覃七霄先后往房门口的方向看去,然而他们只看了一眼,便都爆发出一阵大笑。
接着就是呼延酬恼怒的声音:“不许笑!”
姬花青听声音知道是呼延酬回来了,而方才他则是被白氏的人拉去换玩游戏时穿的衣服,姬花青不知道玩什么游戏还需要换衣服,她虽没来得及回头,但听花道人和覃七霄的反应,想来应该是这套衣服穿在身上十分滑稽。
她和呼延酬虽然关系恶劣,但后者好歹是为了教中事务才做出这种牺牲。姬花青闭上眼,一边转过身一边道:“你们别笑了,呼延大哥也很辛苦……噗噗!哈哈!”
花道人和覃七霄见了姬花青的反应,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更加大声地笑起来。
呼延酬头发散开,从两鬓各垂下一大把。他身上的……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几块布料,不仅胸腹大敞,腰间围着的也是类似草裙的东西,另外他的脸上还用各色涂料画了几道。总之,野性十足。
其实对姬花青来说,呼延酬这身衣服虽然夸张,脸也涂得花里胡哨,但都在可接受范围内,问题就出在发型上。
不得不说,发型这个东西,有时候确实是专门的发型需要专门的人才能驾驭得住。呼延酬那张脸,没得说,尽管姬花青对他这个人颇有意见,却也不得不承认那张融合了俊朗线条与异域风情的脸确实能骗到不少小姑娘。
可是这个发型哟……或许在别人头上合适,或许吧……但出现在呼延酬头上,却散发出一种近乎诡异的滑稽。
姬花青调动了极大的意志力将脸上的表情绷住,她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道:“既然衣服已经换好,就走吧,别让白家主等我们太久。”
呼延酬表情冷峻地跟姬花青走出房门,花道人和覃七霄对视一眼,用手掩住嘴,也跟了上去。
白晋进行游戏的地方是一处方形水池,这池子又被纵横两条过道贯穿,被划分成了四个更小的方形,形成一个“田”字。但即使是被划分成更小的区块,每个小水池的长宽也少说有三丈。
听说家主要和水西来的客人玩游戏,水池四周围了一大圈人。白府中,不仅有白家的人,白氏的幕僚以及幕僚的家眷也都居住在白府,看热闹的除这些人外,还有白府的下人。一时间,各色衣衫人影错综闪现,水池边闹闹哄哄,人声交杂。
姬花青、花道人以及覃七霄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而在对面的人群中,朱镜离也来到了这里。
她本来是不想来的,但平日里跟她要好的女眷在前面大厅屏风后看见呼延酬一行人,便噔噔噔跑回朱镜离居住的院落,在廊下对朱镜离道:“镜离,这次来的人中,有一个长得可帅了。”
朱镜离道:“我说啦,那个少堡主虽然长得可以,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女伴道:“不,不是那个少堡主,是新面孔,看他的模样,倒像是北地那边的人呢。”
朱镜离正拿篦子篦着头发的手一顿,看向门口的方向。
游戏开始了。
游戏规则其实很好理解,四个方形水池中,每个水池中央有一块浮木,围绕这块浮木周围则漂浮着十数块小的浮木,小浮木上放着石板,石板上垫了薄薄一层软垫。而参与游戏的人要做的则是在中央那块浮木上竖起一个圆环,人踩在圆环上,在保持平衡的同时将手中的瓷碗准确无误地扔到周围那些小浮木上的软垫上,但因为软垫较薄,且软垫下面就是石板,所以扔碗的力道一定要拿捏得很好。
姬花青知道这池子为什么那么大了,小浮木离中央那块站人的大浮木很有一段距离,不把池子挖大点怎么上难度。
可假使池子没这么大,姬花青也觉得这“游戏”纯属折磨人,习武之人平衡能力虽然较一般人优秀,但浮木本就摇摇晃晃,还要踩在上面竖起的圆环上,这都不能简单地说成是难上加难,除了从小专门训练的杂技艺人,她很难想象有谁第一次上去就能屹立不倒。光待在这圆环上不掉下来就已经很难了,更别说还要将手中的十几个碗扔到四面八方的软垫上,还不能将碗摔碎。
之前在来的路上,花道人就向姬花青等人普及了与这游戏相关的一些历史渊源,原来这一活动是从很久很久以前的白氏先祖那流传下来的,那时有一位白氏的祖先,靠着一手优秀的捕鱼技术解决了整个部落的饱腹问题,要不是这个人,可能现在白氏根本就不会存在,族人为了纪念此人,便发明了这一游戏,久而久之便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总之,姬花青能理解为什么呼延酬打扮得像是个远古时代的人了,但她还有疑问,于是问花道人道:“可除了都是在水上,这个活动看上去跟捕鱼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花道人道:“或许扔碗就是在模仿用石头打鱼?而站在晃来晃去的浮木和圆环上则是在模拟惊涛骇浪?”
而现下,呼延酬站在其中一个小水池的浮木上,白晋则站在另一个小水池的浮木上。白晋与呼延酬的打扮如出一辙,只是那样少的几块布挂在身上,呼延酬是露出他健美的胴体,而对白晋来说,暴露的则是他肚腹上的肥肉。
然而在游戏开始之前,姬花青没想到居然可以这么搞笑。
呼延酬少年天才,他如今已经十八岁,在武功上更是已有很高的造诣。但这一活动显然跟参与者的武功高低不能说没什么关联,简直就是毫无干系。
只见呼延酬要在浮木上的铁环保持平衡就已经很费力了,那十几个碗更是在他手中一个也没抛出去。而另一片水池中,白晋已抛出去了好几个碗,除了一个瓷碗没能扔中落入了水中,其他几个碗都稳稳当当落在软垫上。
呼延酬性子里有不服输的一面,从他在岑氏受训时就是如此,他总是不甘于人后。白氏的这一活动在他看来虽然荒唐,但一旦参与就绝不轻易认输,可他又确实从来没接触过这类东西,所以在铁环上拼命保持平衡的样子很是滑稽。呼延酬余光瞥见白晋已扔出去了好几个碗,暗自着急,在好不容易站稳后尝试着扔出一个碗,然而随着他将碗扔出去的动作,平衡被破坏,呼延酬的腰凹出一个十分奇怪的动作才重新站稳,而那碗也差点没扔到软垫上。所幸呼延酬武功底子在那,扔暗器的准头还是有的,尽管在如此艰难的情形下,那碗也还是落在了软垫边缘,这样的话,也算是成功扔准一个碗了。
但呼延酬的动作确实还是太……奇特,周围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又一阵笑声。
按情理来说,姬花青、花道人和覃七霄是呼延酬这边的自己人,本不该笑,但他们虽然已经很用力地在忍耐,却还是没能憋住,十分缺德地笑了。
呼延酬凌厉的眼风朝玄同教众人所在的位置扫过去,覃七霄立马收了笑容,姬花青和花道人稍微低了头看着地下,嘴角却仍压不下去微微弯着。
而在人群另一头,朱镜离在捂嘴嬉笑的女子中,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朱镜离是个不怎么笑的女子,然而刚来到水池边上看到那样一身打扮的呼延酬时,她就没忍住笑了,这之后呼延酬更是让她继续发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但隔着哄笑的人群,朱镜离看到了呼延酬那张英俊坚毅的脸,看到了他不服输的、带有一些孩子气的倔强表情,笑容在朱镜离脸上悄然发生着变化。
从被滑稽事物逗出的笑变成了认真欣赏的笑。
在呼延酬扔出第五个碗后,朱镜离转身离开,帔帛和裙裾随着她的动作甩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她将人群抛在背后,脸上仍挂着笑容。
另一边,白晋手中已经只剩最后一个碗,他看了一眼呼延酬那边的情形,脸上笑了笑,接着转头瞄准最后一个软垫,手上运劲,众人只一眨眼,那碗便倒扣着稳稳当当落在了软垫上。
眼看家主大功告成,白氏这边的人爆发出一阵欢呼,白晋从铁环上跃至池边,看向呼延酬笑道:“老弟,你输啦。”
姬花青和花道人也没觉得呼延酬一定要赢,相反,这两个人觉得呼延酬输给白晋还要好些,不让白晋在自己的下属面前丢脸,白晋高兴了,之后他们要在白府做什么也更加方便。
但呼延酬却似乎并没有想就此结束一切,他额头上渗出汗珠,看着接下来准备扔碗上去的浮木软垫,在铁环上摇摇晃晃道:“白先生果然厉害,但这是在下第一次玩这种游戏,没白先生那样熟练,仍需适应一段时间。”他既没有说“甘拜下风”、“自愧不如”之类的词,也没有承认白晋赢了,且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自己因为是初次接触这一活动,所以自然比不过已经熟练掌握技巧的白晋。而他虽然扔得慢,但先前已经扔出的五个碗,尽管歪歪斜斜,都处在软垫边缘,却也都没有掉入池中。呼延酬继续道:“就请白先生稍等,看在下将剩下的碗全部扔中,如何?”
先前白晋手中的碗有一个是没扔中的,呼延酬这么说,是要跟白晋较上了。
白晋闻言,笑了一声,道:“好,老弟,就欣赏你这种精神。那我就在这等你扔完。”在他设想中,是自己一将碗扔完,呼延酬就该认输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挺倔。
呼延酬脚下尽力保持平衡,同时上半身摆出扔暗器的姿势,正要将碗扔出时,忽听旁边人群一阵骚动。
呼延酬往旁边看去,只见一名少女正向方池这边走来。
本来这没什么好稀奇的,白府里的年轻女子不少,呼延酬来到水池边时就看到不少。然而眼下款款走来的这名少女光亮丰泽的黑发从两鬓披下,她的脸上也涂了彩色数痕,她身上的衣物布料极少,看上去跟呼延酬白晋所穿的正是同一类型的衣物,只不过跟男子袒露胸膛的款式不同的是,女子的款式是将胸部遮住,露出平坦的腹部。她白皙纤细的手臂上戴着金色的臂环,手腕上缠着手链,光裸的脚踝上则戴着脚环。
呼延酬愣住,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维持着先前的姿势。
白晋道:“镜离?你怎么来了?”
换上另一身打扮的朱镜离来到白晋面前,对后者施施然行了一礼,道:“白叔叔,镜离久不玩渔戏,今日见白叔叔和远道而来的宾客以渔戏相娱,镜离也想试试。”
姬花青听那名叫“镜离”的女子称这游戏为“渔戏”,心想这游戏果然跟捕鱼有关。
白晋听了,笑道:“好啊。”他看向呼延酬,又看着四周的人,道:“那么就让镜离侄女与呼延兄弟继续比试!呼延兄弟,意下如何?”
呼延酬道:“听由白先生安排。”
朱镜离伸出纤足,莲步轻移,足尖一点便飘然而至另一方形池中央的浮木上,她一只脚在浮木上轻轻一踩,上面的铁环便竖立起来,随后她轻轻巧巧跃起,单脚踩在竖起的铁环上,稳稳当当地站在水池中央。整个过程流畅而从容,且与白晋相比,更兼具雅致优美。
姬花青就说这个发型换个人来兴许就能驾驭得住,呼延酬和白晋梳这样的发型奇奇怪怪,而这位姑娘将头发这样散开,就毫无违和的地方。并且这身打扮穿在这姑娘身上那股野性的美,倒让姬花青想起《九歌》中的山鬼,她忽然联想到衡泽聊氏手下的秘密组织也叫九歌,而九歌中的东君已在自己眼前,不知那一位山鬼又是个怎样的角色。
朱镜离甫一站上铁环就白臂轻摇,先后抛出三个瓷碗,瓷碗皆稳稳落在软垫中央,而她单脚站在不断晃动的浮木铁环上,不仅不显丝毫局促,反而让人看到了朱镜离把握力道与平衡的精湛技巧,呼延酬在上面晃晃悠悠是滑稽,然而朱镜离却赋予了这个动作以美感。
朱镜离这边,三个碗已然脱手,而呼延酬那头,第六个碗仍迟迟没能扔出,他似乎依然在艰难地寻找角度。
众人都以为朱镜离会将手头上的碗继续扔出,白氏那边的人已经等着朱镜离战胜呼延酬,不想她却突然对呼延酬道:“公子,你像我一样,单脚站,然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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