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冰棱又长了一寸。
晶莹剔透,像一柄倒悬的玉剑,在檐下投出细碎的冷光。
祝香携推开窗棂时,寒气裹挟着雪沫子扑进来,落在她的睫羽上,转瞬便融成了一滴冰凉的水。
她目光越过院中覆满白雪的梅枝,落在正屋的方向。
梁辛的弱症缠了数年,汤药喝了无数,身子却依旧孱弱得像一株经不得风霜的嫩柳。
自那一日约定过后,她就回到了梁家。
顺便接过了调理梁辛身体的担子。
每日辰时起身,去药庐里炮制药材,午后守着砂罐看药汁慢慢熬煮成琥珀色,傍晚则坐在梁辛的窗边,为他诊脉,指尖探着他腕间细弱的脉搏,感受着那股在脏腑间游走的滞涩之气。
梁辛的病,并非单纯的体弱,而是胎里带来的亏虚,又兼着幼时受了寒,寒气积在骨血里,寻常汤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祝香携在毒山草药堆里穿梭,又结合中医的药理和灵力经脉,琢磨出一套内外兼治的法子。
每日除了汤药,还要用灵力为这小子温养经脉,一月下来,梁辛不仅身体好了许多,和她朝夕相处时间长了,也不怕她了。
平淡的日子总让人麻木。
祝香携盘膝坐在床沿,指尖凝着淡淡的白光,收回手时,指尖会有些发凉。
她的灵力并非无穷无尽,这般消耗下来,每日都要花上两个时辰打坐调息,才能补足损耗。
除了为梁辛调理身体,余下的时间,她偶尔会去厨房,找冯娘子学做饭。
说是学做饭,其实是两个厨房盲人一通捣乱,然后一起收拾干净。
到后面,还是梁辛良心过意不去,出手教给她们俩做了一顿。
出乎意料。
冯娘子一手厨艺极其差劲,儿子却有一手好手艺。
尤其是一碗鸡汤,炖得酥烂入味,汤头清亮,鲜而不腻。
祝香携第一次喝到梁辛炖的鸡汤时,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自己初到梁家时喝过的那一碗汤。
暖融融的,从喉咙一直暖到心底。
那汤和妈妈的汤有一样的味道,可那记忆模糊得很,像是隔着一层薄雾,只余下一点温暖的影子。
又一次喝那汤时,祝香携说:“这汤怎么煲的?”
梁辛于是开始教她煲汤。
手把手地教她处理鸡肉,如何焯水去血沫,如何搭配姜片葱段,如何控制火候。
祝香携学得很认真,每一个步骤都记得清清楚楚,可炖出来的鸡汤,却总不是她想要的那个味道。
她试过调整火候,试过换一种砂锅,甚至试过用山泉水代替井水,可无论怎么折腾,汤里的味道总是差了一点。差的那一点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像是少了一味说不清道不明的料,又像是少了一份藏在时光里的心境。
梁辛看着她对着一碗鸡汤蹙眉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做饭这事儿,急不得,我娘说了,有时候啊,成不成事得看心情。”
祝香携怔了怔,低头看着碗里清亮的汤。心情么?
她这些日子,心里总是静悄悄的,没有什么波澜。
她遵守着回来时的约定,在冬天过去之前,绝口不提离开的事情。她没有主动关心过幺幺和张拭的近况,也不再去想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往。
梁家的日子平淡得像一碗白开水,晨起看雪,暮时煮药,偶尔练剑修行,倒也安稳。
只是偶尔,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会冒出来。
比如看到院中的孩童追逐打闹时,会想起一个模糊的少年身影,笑着揉她的头发,声音温和:“慢点跑。”
比如吃到一块甜糕时,会想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和一只稚嫩的孩童的手在一起抢一块糕点。结果总是她抢到大块的。
这些记忆来得毫无征兆,却又清晰得让人心头发紧。
她知道,这不是她的记忆,是原主的。可那些画面太过鲜活,鲜活到让她有时候会恍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那日雪后初霁,她坐在梅树下练剑,剑光簌簌,卷起枝头的落雪。
乌鸦不知从哪里飞来,落在她的肩头,黑亮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
祝香携收了剑,抬手抚过乌鸦光滑的羽毛,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原主小时候和她哥哥相处的记忆?”
乌鸦偏了偏头,声音嘶哑得像磨着石头:“那是原主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残念吧?”
祝香携的指尖顿了顿,又问:“她的哥哥,现在在哪里?”
乌鸦沉默了片刻,吐出几个字:“早就死了。”
风卷着雪沫子吹过来,落在祝香携的脸上,冰凉刺骨。
她没有再问下去。
反正不是她哥哥,死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垂下手,看着地上的残雪,眼底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心里那一点莫名的怅惘,像被雪水浸过的棉絮,沉沉的,挥之不去。
日子便在这样平淡而安静的时光里一天天滑过,雪下了一场又一场,院中的梅花开了又谢,枝头的冰棱结了又融。
祝香携每日依旧练剑,她的剑法本就凌厉,如今在这漫天风雪里练起来,更添了几分寒气。
剑光起落间,雪花纷扬,她的身影在雪地里辗转腾挪,衣袂翻飞,像一只孤傲的白鹤。灵力在体内流转得越来越顺畅,经脉也比往日宽阔了许多,只是她知道,这样的修行,不过是在夯实基础,若想更进一步,还需破而后立。
冬深时分,毒山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天地间一片白茫茫,连院外的小路都被积雪掩埋,踩下去,能没到脚踝。
雪停的那天,天空放晴,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眼睛发疼。
祝香携不由得生出一种大祸临头的第六感。
果不其然,夜里,不速之客就找上了门。
夜里,万籁俱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呜咽咽,像有人在低声哭泣。
祝香携睡得很浅,这些年的颠沛流离,让她养成了警醒的习惯,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她惊醒。
约莫是三更天的时候,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踩着积雪走来。
紧接着,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道瘦小的身影钻了进来,动作轻得像一只偷腥的猫。
祝香携闭着眼,耳朵却竖起来。
这熟悉的气息,除了幺幺,还能有谁?
那身影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掀起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钻了进来。
被窝里的暖意瞬间被驱散了几分,带着一股寒气。
祝香携没有睁眼,只是伸出手,替她掖好了被角,指尖触到她的脊背,一片冰凉。
“怎么夜里过来。”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依旧平静。
幺幺笑嘻嘻的,随即往她怀里缩了缩,闷闷地说:“穿的多,走路不方便,本来下午就该到了。”
祝香携这才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雪光,看清了幺幺的模样。
她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一双大眼睛里带着几分疲惫,少了往日的灵动跳脱。
祝香携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原本萦绕着的淡淡的灵力光晕,此刻几乎看不见了。
她心里微微一沉。
幺幺的灵力,短短两个月竟损耗到了这种地步。
“我爷爷……”
幺幺在她怀里蹭了蹭,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刻意的卖乖,“我觉得他没那么反对我和离开的事了,可他就是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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