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实验室依旧灯火通明。即使梅尔维普贴心地把休息室的门和窗帘都掩上,也会有光溜进缝里。
莱尔希睡不着,四四方方的盒子让她感到压抑。和格蕾塔交流写得满满当当的纸被她叠成一只又一只大小不一的纸鹤,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
虚掩的门被推开,光涌进房间里,男人的影子投在她的身旁。军靴踏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轻得如同猫的脚步。狭小的房间重新陷入黑暗,她被男人从背后搂进怀中。
男人的脸埋在她的脖颈间,滚烫的气息吐在皮肤上,痒痒的。莱尔希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动作,伸手去安抚他。
“佐伊。”她有些不自在地拍开环在她腰上的手,“勒。”
哨兵稍稍放松了力度,但依旧束缚着她。
“不舒服?”莱尔希察觉到对方有些异常,转过身捧起阿德勒的脸。男人比之前看到时更加疲惫,两眼无神,反应也没有平时迅速,半响才堪堪点头回应了她的问题。
他的精神图景混乱,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长期压抑本能,透支本身精神力而导致“迷失”的前兆。阿德勒将毫无防备的自己完全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莱尔希几乎是手忙脚乱地重新建立起临时精神链接。她闭上双眼,抵在阿德勒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轻柔的歌声将二人包裹,感官在虚空之中被拆解、重组,直到混乱的思维重新明晰。
云雀将迷途的旅人引回了正确的道路。
仿佛从高空突然坠落一般,阿德勒涣散的瞳孔紧缩,意识随着惊醒重新回笼,麻痹的感官逐渐恢复。
莱尔希蜷缩在他的怀里,呼吸声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锋利的手术刀抵在他的喉咙上,渗出血珠。梅尔维普的面色不善:“少校,你最好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来看她。”
“执政官阁下的授意?”
阿德勒摇头:“以佐伊的私人身份。德尔菲娜女士,放轻松,我只是来找我的向导。”
他听到梅尔维普冷哼一声,将抵在他喉咙上的手术刀收回。
“行啊,阿德勒。”梅尔维普的语气依旧带着攻击性,“在废城不做正事,拐了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回来。”
阿德勒背对着她,她看不清青年的表情。她知道他没有说谎。青年少见的没有穿着制服,而是一件黑色冲锋衣,口罩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褐色的眼睛。
莱尔希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眉头紧锁,看起来睡得不太平稳。
“没有……”阿德勒没有理会她言语里的刺,小声喃喃,“没有结合。我只是……”
“但你还是把这个小家伙从废城里带出来了,你不能说你没有私心。”
梅尔维普依旧为他擅作主张的行为感到生气。
“阿德勒,你连自己有没有能力确保她的安全都不确定。”
他只是低着头,任凭梅尔维普将熟睡的莱尔希从他怀中抱走,轻柔地放在床铺上,盖好被子。
梅尔维普选择性地无视了他。他坐在原地闭上眼睛,安静地听着女孩在安抚下逐渐平稳的呼吸声,释然地长舒一口气。
“抱歉。”
“你没见过她,她死之后海德里希才把你带回来。”梅尔维普突然开口,“上一个有这种能力的向导,被人发现以后就是这样被害死的。”
“别以为秘密警察的控制权握在你的手里,佐伊。”
只是一瞬,黑暗中红色的光点亮起又熄灭,阿德勒终究只是张了张嘴,没能将话语说出口。梅尔维普是个太聪明的女人,这些话不明说她也能猜到。
她用纱布将阿德勒被划破的皮肤包扎好,然后关门谢客。他站在科学理事会空荡荡的走廊上,面前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81号等在那里。他警惕起来,明明在他离开监控室时81号还留在旧城和特奥多尔待在一起。
“少校,容许我提醒您一句,您的私人时间并不多。”
81号的声音冰冷无机质,一个及其危险的信号。
“或许您下次可以尝试比关掉摄像头更加保险的方法。”
他的外貌和真实的人类无异,以至于很多时候都会因为他的皮囊而忽略了他非人的本质。城市密密麻麻的监控线路都是祂的眼睛,阿德勒在混乱中留下了致命的把柄。
“我来提醒您的行为已经逾距。”依旧是公式化的笑容和说辞,“另外,执政官阁下传唤。”
阿德勒停留在原地没有动。
“少校,在高层滥用权柄不是致命的罪过。”81号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维尔斯特的法律不禁止自由恋爱,即使莱尔希女士的身份特殊。”
“你今天的话有点太多了。”
81号耸耸肩,似是玩笑的话:“也许呢。我今天心情不错。”
仿生人也会有情感吗?阿德勒没有问出这句话,最后说出口的却是:“特奥多尔怎么样?”
“新手引导任务已经结束了,他很聪明。”81号难得有了语调的变化。
“你很喜欢你的小猫咪,81号。”
81号似乎对这个外号很满意。但在那张挂着公式化笑容的脸上看不出太大的变化。
“但还是对他太残忍了一些。”阿德勒转头看向玻璃窗外,“他在你推演的未来里是什么呢?以至于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抬到这个最具争议性的位置上,我很好奇。”
“你在可怜他?”
“我和他认识二十年了。”阿德勒觉得有些累,整个人倚靠在玻璃窗上,“你说我跟他完全没感情是假的,说不上是羡慕更多还是嫉妒更多。只是在这件事上我不希望他参与进来。做雇佣兵挺好的,虽然收入是不稳定一点,但也不至于活不下去。自由自在多的好。不必每天胆战心惊地活在监视下。”
“你在可怜他。”
“也许吧。”哨兵的回答声很低,“也许是在可怜我自己呢。”
“我从不质疑海德里希的任何决定,我不会去问这些事情是对是错。提拔特奥多尔的决定究竟是他的本意还是你的干预,我无权过问。我个人的意志并不重要。”
“海德里希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在特种部队时杀人,我做秘密警察时也杀人。我杀了那么多z治犯,失控的哨兵,犯下思想罪的向导。总有一天我要杀了我自己。”阿德勒的语气异常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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