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聿渊愕然转头:“你说什么?”
池明澈没理他,目光垂在陈儆晖膝盖上的破口上,林聿渊蓦地心一沉。
陈儆晖也回过神来,怒斥道:“小池现在是我公司的艺人,签了合同的,在外国读书四年是我和我父亲一直在照看他,现在也是我在帮他争取机会,林先生您这兄长做的,当年不闻不问,现在又是什么居心?别把你权势压人那一套拿出来吧?”
金琦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样,一眼一眼地往林聿渊这边瞟,大概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可是她眼角还挂着泪,这样看一眼又赶紧收回去的看法,完全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林聿渊听到“四年”就青筋乱跳,目光几乎能杀人:“你还敢提——”
“怎么不敢?”池明澈打断,“严格来说,刚才的拒绝也是我自作主张,现在我是陈总手下的艺人,去或者不去,还得听他定夺。”
说完他竟然就真的往陈儆晖身后一退,神色淡淡,事不关己起来了。
“混账!”林聿渊克制再三,还是没压住火,手指关节被他捏得咔嚓作响。
他的目光越过陈儆晖,直直射向池明澈,整个人气急败坏:“你是傻的吗?我没教过你吗,签合同之前动动脑子!”
林聿渊默不作声摆在那就够吓人了,一个气急败坏的暴走版本,更没人敢惹了,本想帮腔的陈儆晖一下子熄了火,锁紧嘴装葫芦,围拢的一圈人下意识齐齐向后退了半步。
池明澈没动,手臂微微发着抖。
林聿渊恶狠狠地吸了口气,再从牙缝里挤出来时,竟然变成了一点好声好气:“跟我回去,我给你准备个人工作室,剩下的你是想玩还是想干什么,都随便。”
这话说的众人大惊,陈儆晖的眼白陡然宽出去两圈——这可是林聿渊,跟他呛声能得个留有余地就算烧对香拜对神了,还没见他有给人送台阶的时候。
就在大家以为池明澈一定会顺着这个台阶下去时,突然听到池明澈特别轻的笑了声。
“教过啊,怎么没教过。”池明澈回视林聿渊,一字一顿,“没齿难忘。还是实践教学。”
刀疤脸隐隐觉得这话要不对,不由地拉了把池明澈。
然而池明澈任由他拉着,毫无察觉似的,目不斜视:“拿我爸当实验品,拿池瑞开刀,我该夸您敬业吗,林教授?那份合同想必是你的得意之作了。”
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笑一笑,但是显然失败了。
气氛顿时坠入冰点,不知道谁没忍住倒吸了两口凉气。
说起池瑞,什么商政通吃的超然地位、义薄云天的企业文化,那都得往后靠,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得是悲催事,比如死于非命的上任当家和他谋财害命的白眼狼养子。
当年池瑞总裁池勋莫名死在一场爆炸里,随后又因为他生前最后签的一纸合同资金链断裂。
这时,池勋刚满22岁的养子林聿渊拿出了生效的股权转移协议和一大笔钱,稳稳坐住了池瑞第一大股东的位子,让砸锅卖铁抢救公司的老员工们傻了眼。
是惊喜傻的,老员工们不想中年失业,没什么悬念地拥立了林聿渊做新任董事长。
不过后来就是真情实感地傻了,小林总新官上任第一把火竟然烧到了池勋亲儿子身上——
池明澈当年高中还没毕业,手里压根没股份,被林聿渊手起刀落地扭送出国,都没等到池勋葬礼。
这事做得太绝情寡义,简直奔着落人口实去的,众人这时才悚然觉出不对。
照理说,池明澈是最有资格质问的人,而眼下却不知道怎么的,他这两句讥讽让气氛蓦地变了味道,一见林聿渊就破口大骂的老叔叔们头皮发麻,连局外人金小姐都觉出了凭空升起的寒意料峭。
刀疤脸拉人的手陡然收紧,颤抖着嘴唇往前一挡,向后摆摆手,示意带池明澈先走。
池明澈却像长了根一样扎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林聿渊,被拽了个踉跄。
短短片刻,连廊积了满地的霜,又或许只是惨白的光,林聿渊闭了闭眼,颈侧的筋抻直又舒开好几次,原本剧烈起伏的胸口被强力碾平。
周遭静谧得几乎能听到雪窸窸窣窣落下的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后,他意外地放软了语气,声音很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哥说错话了,能不能跟我,单独说说话?”
“不能。”池明澈静立着,背景也幻化成了惨白,半晌才后开口。
他语气没有了嘲讽,累了似的,只是平铺直叙地说:“林总,有我爸前车之鉴,你觉得我还敢跟你独处么?”
……
小会客厅里蔓延开一阵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成片的炸药一气引爆,火浪洗掠,死灰不燃。
林聿渊倚在门框上,几乎直不起身子。
大脑里掌管记忆的部分扯成两半,一半回溯噩梦,一半如坠冰窟。
池明澈不枉他一句“真像”的评价,刺起人来,他都要自愧不如。
想来也是稀奇,隔着四年光阴和整片太平洋,居然还是照着他长了,该夸他真会长、不愧是他教出来的么?
林聿渊有一瞬间的恍惚,恍惚于他现在居然还能清醒地思考。
这句“我爸”一下把他拉回午夜梦回,梦魇里的池明澈也是这样眼睛透亮,还带着少年奶音,清脆又懵懂,追着他要爸爸。
然后在他的苍白解释里骤然色变,陌生的冷漠尖锐扑人一脸,虚幻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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