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竹正欲自谦,一黑影从窗棂处疾冲过来,闪过三人眼前,皆是一惊。那物甚是迅捷,眼看就要扑倒书案上的烛台。
嘉惟眼疾手快,将那快倒下的烛台一把扶住。
“好险,差点毁了这《公羊传》。”嘉惟抚着胸口,将抄本移到一边,“这柳体写得真好,是出自修之兄之手?”
她与他曾因书法结识。吕嘉惟善书,尤善草书、飞白。嘉惟看似懵懂稚气未脱,实则敏锐细致。
“嘉惟好眼力——这蠢猫儿,险些毁我心血。”闻竹收起抄本,看向那窝在茶案下的罪魁祸首——
一只黑白狸猫。
纪宣看向那猫,其体型矫健适中,通体黑色,只肚腹和四爪为白色,好一只乌云盖雪。
闻竹笑:“这是董斋长的二毛,仗着我们喜欢,成日在十斋放肆惯了。”
吕嘉惟双眼放光,迫不及待搓了搓手,起身靠近正舔毛的二毛。二毛懒懒地抬起绿眸,对着面前庞然大物哈了口气,慵懒起身,换了更远的地方窝着。嘉惟被二毛凶了,悻悻缩了手,只巴巴地看着。
“狸猫惊扰诸位,实是对不住。”
一位青年公子径自进来,纪宣嘉惟抬头,那青年仪态端方,容止可观。身如玉树,相貌不俗,好一位谦谦君子。
董生对闻竹颔首,接着向纪宣和嘉惟二位来客揖礼:“在下董崇云。”
“董兄言重——”纪宣看着被二猫勾得走不动路的嘉惟,无奈轻笑。
吕嘉惟自来熟:“董大哥,二毛听你的——快告诉它我不是坏人,不要这么凶嘛。”
董生微笑,声音温和清越,娓娓道来——这二毛本是只野猫,却颇有灵性。董生初到太学时也只偶尔喂它,自那后它便常现身于十斋,眠宿于十斋各处。
“斋长说的没错,二毛也是十斋人了。”闻竹走到董生身边,“未和斋长介绍,这位是纪兄殊成,那位是吕兄嘉惟,都是九斋同窗。”
几人一一见礼。董生方才听卫赐讲过,见了闻竹,便问起玉璧的事情。不等她应答,纪二郎竟先替她打起包票来:
“多谢崇云兄挂念,已见修之妙手,纪某信服。”
再次被凶后,吕嘉惟收回伸向二毛的魔爪,忽想起正事还没办,蹭地站起身。
“啊呀!”嘉惟在猫儿那碰壁,又想起毫无头绪的诗作题目,拍着脑袋,“二郎,你怎的也不提醒我?再晚些……先生那里我就惨了!”
见他如此,纪宣几乎忍不住发笑。嘉惟一边催纪宣一起离开,一面看二毛,一步三顾:
“吾等与二位甚是投缘,以后不免前来叨扰,饮茶畅谈,还请二位兄莫要拒我二人于十斋门外。”
闻竹忍俊不禁:
“那是自然。”看向纪二郎,她又补充,“待玉璧修好,便为殊成送去。”
纪宣刚要出门,忽有些踌躇,转身面向她:
“某还有一事——方才修之所说的古籍,是叫什么名字?”
闻竹笑意僵在脸上。
只想着编内容,竟忘了编出个书名来!
她转转眼珠,装出思考模样:“呃——年岁久远,一时有些淡忘……待某好生想来,再告与兄。”
几人揖过,便是道别。
二人走后,屋内只剩她和董生。
董生又多问几句卫赐母亲的事,二人俱是唏嘘。他还不忘叮嘱,有任何难事尽管告知与他。
送走董生和二毛,闻竹坐回到书案前,重新琢磨起这几块碎玉来。一边思索在何处下孔,待心中逐渐有了盘算时,却少了一件器具。
思索片刻,太学之内,也只有他能帮上忙。
闻竹也不耽搁,包起碎玉便向崇化堂去。
崇化堂居于太学正中,既是官家御幸太学时的听讲講集會之地,又为太学诸学官学官办理公务并值夜之所。
闻竹脚步轻快,自崇化堂后门而入,悄无声息地来到东庑一间屋舍门前,正是太学学正林彻的办公之所。
门未落锁,见四下无人,闻竹推门便进。甫一进门,一股浓重的酒气直袭面门。
屋内摆有一老旧藤椅,上面窝着一酣睡的中年男子。男子许是宿醉,衣衫褶皱发髻凌乱,胡子拉碴眼下发青,将近不惑的年岁,瞧着比旁人苍老许多,不像是太学学官,倒像街头酒鬼。
闻竹本想如往常直接将他喊醒,方欲动时又收了手。
她本是寿尽之人,如今得了机缘重活一世,却不知是否会在意想不到之时戛然而止。思及此处,闻竹心中愀然,只拉了墩子坐下,静默无言。
约莫过了半刻,林彻悠悠醒转,睁眼发现屋里多了个活人,几乎要从藤椅中跳起。
“你发的什么癫?”林学正以手抚膺,“进门也不出动静,吓死我就安心了?”
闻竹听了也不恼:“学生思虑不周,惊扰先生。”说完一揖。
林彻眼睛瞪得更大,闻家丫头何时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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