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冯春被会水的仆妇捞起,一上岸就被提前备好的长毯裹得严严实实。
池水不深,她没什么大事,只是身上的凉意根本压不住胸腔内的怒火。
冯春的眼神好似要化成利箭,脚一落地就扯着脖子要找逢玉“报仇”。
萧玉凤生怕她再吵嚷,给了仆妇一个眼神,那老婆子便一把捏住冯春的后颈,也不知使了多大的劲,竟然一下子让冯春软倒下来。
“小女身体不适,不慎落水,给诸位添麻烦了。”
萧玉凤深福一礼,脸面全无,甚至都没敢抬起头,“还望诸位姐姐妹妹不要在意这段插曲。”
“家里姑娘没事就好,先前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人落水了便来看看,冯夫人放宽心,意外而已,大家不会说什么的。”
一道柔婉的女声破开众人,由远及近。
董李氏穿着浅青刺花比甲,身量丰腴,面容和善,率先在一众女眷面前给萧玉凤解了围。
萧玉凤见眼前妇人面生,一下便猜中了她的身份,知道她是新进京的夫人,丈夫是礼县治洪有功,被提拔上做直隶知州的,当下冲人勉强一笑。
人群后头,董婉听到自己娘亲的声音,不由得转身看了看,脸上还带了些歉意:“姐姐稍候,方才是我母亲说话,我去找找她。”
董婉可是亲眼看见了冯春和逢玉的龃龉,只是一家母女两个都掺和进别人的家事,多少显得太好事了些。
逢玉安抚笑笑,“没事,你且去吧,也不必寻我,我这一遭还没完,等会还有得戏唱呢。”
说着,她向董婉眨了眨眼睛。
董婉只觉得眼前这个姐姐亲切有趣,边走还不忘嘱咐逢玉一句:“那等你那事儿过了,记得来找我玩!”
董婉这一声引得其他人转头看来,有人自然认出了冯玉,当下便掩面私语起来。
逢玉只当没瞧见,对董婉微微一笑,而后也带着宝兰走了。
董婉的出现于逢玉来说,无疑是枯木逢春。
她掌管陈家香的时候,是有都城的销路,尽管卖的不多,但也有几个老主顾,可惜当初管这条路子的并不是她,而是另外的掌柜,她如今也没办法找人打听。
照董婉的意思,陈家香既然还在流通,说不准都城里还有其他娘子也用过。
逢玉思绪纷繁,宝相莲花纹的绣鞋随着裙摆悠悠荡开,没方向地乱逛。
宝兰看着主子闲庭信步的模样,不由得攥着帕子,紧张道:“小姐,咱们……真的不用去看看三小姐吗?这遭事一出,大娘子肯定不会出席晚间宴会了。”
逢玉脚步微顿,极目眺去,尽是都城的世家小姐与夫人,三五成群,言笑晏晏。
“慌什么,还怕没时间挨训吗?”
逢玉想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在用陈家香,只打着“惊扰诸位,还望海涵”的名号,直往小姐夫人堆里扎。
一圈闻下来,并没有熟悉的气味。
看来只能从董婉身上下手。
她刚从脂肪堆里脱身,萧玉凤派来的人就来抓她了。
那几个仆妇显然是专门处理内宅私事的惯手,一个个膀大腰圆,面相凶狠,气势逼人地往逢玉身后一站,低声道:“夫人遍寻小姐不得,心急得很,只能叫我们来找二小姐了。”
逢玉算准了她们会来,只轻轻抬了抬手,“我自会走的,劳烦各位了。”
时近黄昏,流水席的台面已然搭好,女眷纷纷入席。
池畔亭中,霍恒听着小厮汇来的消息,骨扇一阖,一对长眉也跟着皱了起来。
“真是稀奇,”霍恒对霍昀道:“方才那个冯二姑娘,把妹妹推进河里后,竟还到处找人寒暄抱歉……”
“可她应当不是如此高调的人啊。”
霍昀横他一眼,“她是什么样的人,与你何干?”
“勤王府出了内鬼,现在是一幅画在你眼皮底下上了朕的桌案,明日是不是就是你的项上人头了?”
霍恒只觉脖子一凉,幽幽道:“莫要危言耸听。”
“你那心尖宝贝不也被人查了么,也不知什么能耐,还特意能寻到一个长相、姓名皆相似的小娘子,真是神通广大。”
“怎么看……都是你要比我着急吧。”
霍昀起身,深深俯视这个浑身上下嘴最硬的胞兄,沉声:“朕瞧你是真的不想要脑袋了。”
亭中气氛焦灼,小厮忽地来报:给事中求见勤王。
霍恒适时松了口气,起身拱手:“臣先告退。”
霍昀抬眉,“哪个给事中?”
“那冯家娘子的父亲,冯昌松。”
霍恒骨扇一敲,恍然想起什么,“我收到画像的席间,冯昌松好像也在场,只是那日我饮多了酒,忘了是谁起的头了。”
“你除了女人,还能记住些什么?”霍昀毫不客气,“直接把人叫进来问话。”
冯昌松今日本是要将冯玉带给勤王看看,如果顺利的话,女儿被收成贵妾,他还能沾沾勤王的脸面,可没成想两个女儿如此不争气,竟然闹了如今这一出!
他行事向来谨小慎微,怕被勤王怪罪,一直神思不属,所以想着亲自来道个歉,看看有没有再争取的机会。
冯昌松被引进入亭子里后,看见那熟悉的背影,当即骇得跪伏在地。
竟然是圣上!
脑中万千念头奔腾而过,冯昌松立马诺诺拜见。
霍昀任由冯昌松跪着,也不叫起,冯昌松一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脑门挂汗,胆战心惊。
“若本王没记错的话,冯玉是你的二女儿?”
霍恒打破寂静开了口。
“回勤王殿下的话,正是。”
冯昌松不敢抬头。
“本王手上有她画像,当初是你呈上来的?”
霍恒毫不避讳地问道。
冯昌松一时面上无光,没想到这勤王殿下如此放浪……连这种事都能那么堂而皇之地讲出来。
他小心翼翼抬头,偷觑一眼圣上脸色,斟酌开口:“小女已及笄,正是议亲的时候,上月臣下在得月楼与勤王共饮时,殿下曾提过一嘴帮忙相看一事,臣这才斗胆将小女画像呈上……”
帮忙相看?怕不是自己先选上了。
在场的都心知肚明,只是若按冯昌松的品阶,是万不够与霍恒同席的。
霍恒掩嘴轻咳一声,“上回是谁做东,本王记不太清了。”
“回殿下,是吏部尚书设的宴,臣下微末,是跟着礼部侍郎一同入席的。”
冯昌松这样子,不像是知道画像已在皇上手里的。
“你记性好,给本王一份当日宴会的名单,不要让旁人知晓,明白么?”
霍恒心有思量,知道在他这怕是问不出什么了,当下挥了挥手,“退下吧。”
冯昌松提着的气稍稍松了些,可弓着没退几步,又听霍恒道:“你那二女儿,是一向温顺羞怯的性子么?”
冯昌松心中警铃大作,难不成今日的事情都传进皇家耳朵里了?那他这家门清誉岂不是毁于一旦!
“回殿下,小女确是温吞性子,今日的事只是意外……”
他脑袋发胀,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心里早就把两个不争气的女儿鞭笞万遍了。
“她长得不错……退下吧。”
霍恒看了眼沉默寡言的皇帝,含笑摆了摆手:“名单最迟明日呈上。”
“……臣下明白。”
冯昌松哽着脖子,彻底告退。
*
冯春落水一事人尽皆知,但显然没对此次宴会产生丝毫影响,礼部侍郎家的大娘子还亲自问了情况,寒暄一番后就重新主持宴席去了。
一时间,向来微末无闻的冯家,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了名,成了席间杂谈。
萧玉凤听着婢女传来的消息,手都要捶红,怒道:“你们两个给我跪下!”
“母亲!”
冯春气愤过后便只剩委屈,今日丢了那么大的脸,恨不得要将冯玉千刀万剐!
“母亲为女儿做主!在马车上就弄脏了我的衣裳,还泼我一脸水!后来还把我推进金明池中!”
“她这是要害死我啊!”
逢玉安静地听着冯春的指控,瞥了她一眼,淡淡吐出六个字:“你是罪有应得。”
“放肆!”
萧玉凤恨声,“把你嘴给我闭上!身为二姐,不听劝诫,不做表率,不守闺训,这个家是没本事教养你了吗!”
“外头是怎么传我们冯家的你知道吗!冯家姊妹的名声都给你毁了!”
“来人!把三姨娘给我请上来!冯家女儿被她养成这个样子,我要看她怎么赎罪!”
“在马车上我为何要对冯春那般,不如去问长姐。是冯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在先,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冯春落水,哭闹一下便有人做主,主母莫不要忘了我前两日也落了水,那时你可曾给我做主?”
逢玉面不改色地陈述,相比冯春大哭大闹的样子,逢玉平静地甚至让人觉得有一丝可怕。
萧玉凤不自觉地捏紧了帕子,心头涌起一丝异样,这闷不做声的丫头,何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
“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责备我的不是了!”
萧玉凤提盏往地上一砸,瓷片骤然碎裂的声响让整个屋子寂然无声。
“三姨娘,这就是在你身边教养的好女儿,目无尊长、以下犯上!你该怎么向我们冯家列祖列宗赔罪!”
秦盈是被那几个粗蛮仆妇押解来的,苍白的脸上因为担忧心急才染上些不正常的红。
“玉儿!”她低促唤了一声,不由分说地膝行向主母脚边,深深拜伏下去,好不可怜,“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是妾教女无方,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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