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正月二十九,温暖的除夕夜。
傅晚司再冰冰凉个人,这天也得跟傅婉初一起买上一堆红彤彤的年货,回家。
傅家家宅在海城最南边,开车要一个多小时。
傅婉初昨天就跑她哥家住了一宿,今早俩人五点就起来了,直奔傅宅。
“得,多一个人影儿都是我异想天开。”傅婉初又开始敲门,敲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里面也没动静。
“没人在家。”傅晚司陈述。
傅婉初扭头瞅他:“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亲爱的哥哥,来,你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傅晚司把她手挪到门铃上,“摁吧,显得热闹,不然别人还以为咱家被灭门了。”
傅婉初没摁,“啪啪”鼓掌:“说得好!好!”
俩人怎么去的怎么回来的,像两个开错道儿的长途司机。
车上傅婉初一直在发癫,捧着心说:“去年还留个保姆看家呢,今年门都进不去了。多伤人心啊,34岁的小孩子就不可怜了吗?”
前面红灯,傅晚司踩下刹车,问她:“前天打过电话了?”
“撒谎我是狗,”傅婉初闭了闭眼睛,气得头晕,“老妈亲口说今天在家过年,她撒谎,她是狗。”
“你是她生的,”傅晚司敲了敲方向盘,看着还算冷静,“约会去了吧。”
“傅衔云去约会,老妈不可能落下,俩人对着约吧,看谁约的年轻,”傅婉初皮笑肉不笑地嗤了声,“我宁愿当只哈巴狗,哈巴狗都有妈陪过年呢。”
傅晚司眼皮垂了垂,没说话。
某位34岁的小孩子情绪激动,亲戚提前了一礼拜看她,下车的时候肚子疼得走不动路。
傅晚司像个首领大太监,听着哀嚎给她背回了自己家好生伺候。
“傅晚司,红糖水没用,说了多少遍了。”
“傅晚司,姜味儿太重了吧。”
“傅晚司,你这个暖水袋哈哈哈,小白兔儿,白又白~”
“傅晚司……”
傅晚司让她喊得头疼,但还是每一声都答应。
一个妈生的,他说话也是不好听,照顾病人也没什么温言软语,除了“嗯”就是“是”,再不然多给个字儿,“好的”。
每个月这时候都是傅婉初最脆弱的日子,难受了话就多,要么自己猫着,要么就来她哥这絮叨。
她哥这张嘴说话难听,但是她想要什么都能立刻去做,最快的速度给她拿过来。
傅婉初说傅晚司是个“笔比嘴好用”的人,要是写情书,能把人给迷死。
“嫌我说话不好听就闭上耳朵,”傅晚司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给皇帝陛下煮粥,边往里放枸杞边问,“这回要甜的咸的?”
“甜的谢谢,”傅婉初裹着棉被窝在懒人沙发里,缩成一团,龇牙咧嘴地哧哧乐,“哎!以后你就跟我写字儿交流吧,至少你写的东西读着好听。”
“可以,先给钱,”傅晚司挖了一大勺白糖,“我写字儿收费。”
“咱们俩谁跟谁啊,好意思要钱。”傅婉初冲他竖了个中指。
痛经是个概率学,傅婉初属于中了基因彩票那一部分——能疼晕过去,止痛药没用。
她初中第一次来月经就疼晕在操场上,当时没觉得要晕,睁眼睛的时候已经躺病床上了。
同桌一脸花痴地跟她说你哥像个战神,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抱着你一路飞奔,直接冲出学校打车来了医院。
说这话的时候傅晚司刚走到病房门口,还特意等人夸完才进来,傲娇的很。
疼了一天,第二天傅婉初更蔫吧了,没精打采地让傅晚司背着她到客厅落地窗前边坐着。说要看景儿,要画画。
看是看不出来,这位正经是个大火的漫画家。十几岁开始画,画到三十几岁,笔就没停过。
跟傅晚司七天憋出六个字儿的效率比起来,她仿佛没有灵感枯竭的时候。
傅晚司也是她的粉丝,最喜欢的一部悬疑恐怖漫画还特意买了两套,一套收藏,一套时不时翻出来看看。
傅大画家说要动笔,傅小作家就吭哧吭哧给懒人沙发搬了过去,又挪了张小桌子供皇帝陛下尽兴,旁边贡上红糖水和暖宝宝,再盛一碗热粥。
这套下来傅晚司自己都有点感动了,结果人家坐那儿大半天净刷手机了,看小视频看的边疼边乐,一白天傅晚司也没见她动笔。
“得亏没结婚。”傅晚司突然说。
“此话怎讲?”傅婉初问。
“生个你这样的玩意儿,”傅晚司吸了口气,“高血压要犯了。”
“生个屁了,咱俩这辈子就这样了,”傅婉初反唇相讥,指指点点,“你看你,成天写些情啊爱啊的东西,你自个儿一见钟情过吗,没有吧?好可怜!”
傅晚司没觉得自己可怜,只是听见“一见钟情”四个字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了一张只有一面之缘的脸。
确实长得很好,很合他心。
但转头也就忘了,他自觉不是多长情的人。
“书里爱得一见钟情、非他不可、掏心掏肺叫艺术,”傅晚司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傅婉初伸手找他要,他没给,按着打火机说完下一句。
“现实里这么爱,叫傻逼。”
“……”
傅婉初觉得有道理,打开手机,一字不差地抄下来发了个朋友圈。
晚上背着傅婉初送她回次卧睡觉,她躺在床上,忽然说:“你有没有感觉咱们的屋子……有点太空旷了?”
“空旷?”傅晚司没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缺个伴儿啊,”傅婉初自己也觉得无语,“你说我们是不是到了想成家的年纪了?越没什么越想要什么……我们不会是老了吧?三十四老吗?人一老可就开始心软念旧了,我们不会让那些小帅哥给骗财骗色吧?”
“我不会,”傅晚司给她盖上被子,“你以后出去小心点儿。”
“怎么讲?”傅婉初长吁短叹。
“离那些卖保健品的远点儿,我看你是要老年痴呆了。”傅晚司“啪”地关上灯。
两天的痛经期一过,傅婉初就又是个人样了。
一大早起来拿放在她哥这儿的卷发棒烫了个大波浪,满脸不单纯地说等会她的小宝贝儿就来给她解闷了。
傅婉初随了宋炆,从青春期一路长到大学,个子窜到了一米八二,只比傅晚司矮了区区三厘米。
她平时的形象跟傅晚司面前的模样相差八百里,在那帮“小宝贝儿”眼里,这位是有钱又有颜,成熟又大方的御姐,一个眼神就让他们腿软。
傅晚司随口问了句:“哪个小宝贝?”
傅婉初报了个本地大学的名字,说人家大三,今年才二十二,正是青春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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