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率将喝完可乐的空杯随手一抛，准确地命中了茶几另一端的垃圾桶。
他趁进卧室拿纸笔的空隙，顺便在手机上搜索的“如何安慰人最有效”教程里，提到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共情？
“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有过类似经历。邀请喜欢的人，结果她亲自给了我礼物，就和她朋友逛街去了。你应该也在她记忆里看到过吧？”
谢知之惊了一下，这也能有回旋镖吗？
又听他继续道：“所以，你看，世界上虽然不少更亲近男友的人，但是也存在更珍重友情的人。”
“这不一样。对方不参加你生日，应该是因为宿主你邀请的太晚了吧？你又没有预定，别人当天有自己的安排很正常。”
谢知之避过他看来的目光：“临时的当面邀请通常代表没有诚意，像碰到了才想起来顺口一提。不是吗？”
“是吗？我还以为当面邀请最有诚意。”
裴率晃了晃桌上空无一物的玻璃杯，忽然轻笑了一声，他起身去厨房：“下次记住了。”
不对劲。
现在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先前是她一讲起游棠之的事，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暇他顾。可一旦谢知之从中稍稍抽离，再稍微一想之前的情况，很难不发现裴率今天的反应不对。
他过往是这么有闲心倾听少女心事的人吗？更别说，现在还会真诚又略显笨拙地努力接话，安慰几句……好像也就刚上初中那会儿，裴孔雀最有求于她的时候，对谢知之为了掩饰某些话题而漫无边际地抽象闲扯的碎碎念，他容忍度极高。
已经独自愣在客厅几十秒的谢知之瞥向裴率留在桌上的一沓纸。他人走开后，桌上纸张才露出全貌，之前边角都是被他压住的。裴率在纸页左下角写了一句：“请她朋友吃饭时要少说话多做事”。
他写完还在下方划拉了两条横线，以示重要性——也是之前给他补课时，谢知之顺口传授的笔记符号之一。
她压下自动弯起来的唇角，提醒自己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初被裴率藏进下面的笔记。
0807号专门就此问过她会不会好奇，这算是一种明显的提示吗？
眼下似乎正是趁裴孔雀不在，一探究竟的好时机……但，她实在干不出来这种事。
谢知之索性跟着进了厨房。
在她进来前，裴率正用余光盯着厨房玻璃门上的倒影关注客厅的情况，见状赶紧专心地看回正在运作的饮水机——
系统没有翻动他刻意留下的笔记。
裴率说不上自己是松了一口气的庆幸，还是有些计划落空的失望。
但这年头这么没有窥私欲的人，或者说系统，似乎也并不多见。
他当初和白树坐同桌时，对方就挺爱翻翻找找、到处八卦的。哪怕是何光尘，平时聊起来也多少有点爱打听的习惯，只是很有分寸感。
不过，系统这种明显对他有点兴趣，但给机会都不中用的，裴率曾经也遇到过一个。
他初一有段时间按捺不住地很想明示一下谢知之，就把自己的企鹅账号密码给了对方，非要她玩电脑的时候一起挂着，理由找得很低劣，说是电脑同时在线升级更快。
虽然离谱，但由于他表现得过于理所应当，谢知之无语了三分钟，还是真的给他登上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直到她自己的游戏打完，关电脑下线，裴率也没有等到他想被问的问题，比如：“你怎么有一个分组只有我一个人？”“这个备注？？？”……之类的。
谢知之只在关掉电脑后通知他：【我今天玩电脑的时间到了，下了哟~】
裴率忍不住问：【没看我隐私吧？[害羞]】
她正气凛然：【怎么可能？我登上就缩小成图标了[墨镜]】
【全程没有点开过，退出都是右键直点图标，保证信息安全[得意]】
他同时间能看到别的好友发新消息的红点在手机上提示，就知道电脑上她确实没点开过。
只是不甘心。
尤其谢知之还在：【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操守吗？[刀]下次别指望我帮你了[敲打]】
裴率：【算你狠[大哭]】
狠到在这种不该正直的时候，偏偏像块木头。
不像他。在裴率给出自己账号密码之前那段时间，曾先因为要替她登电脑游戏领东西，得到过谢知之的密码。
看到英文数字的一串组合，他就分析了一遍组成内容，等登上后，新消息是不可以看的，但列表名和分组成员是都研究了一遍的。他不出所料地发现，谢知之就是按小学、初中分的组，只有家人和朋友是专门分出来的。
“朋友”的组里自然也只有她的月宝、晏宴等一串同性好友，没有他。
“咳咳……”跟着飘进厨房的系统清了清嗓子，提醒宿主自己的存在。
回过神来的裴率突然道：“目标朋友一定对你很特别吧？为什么？”
饶是她曾经熟练掌握阴阳怪气敷衍恋爱脑的话术，诸如“宝宝，我理解你的，他一定是对你很特别”“你们真的是非常相配的一对”之类，当下猝不及防听到裴率的类似问题，谢知之第一反应还是觉得些许触动。
“嗯。”她应了一声，目光越过裴率望向厨房最里端的窗外，“也许因为最初结交的时机太特殊……她曾经的特别好，也不是假的。”
裴率沉吟片刻，单刀直入：“系统刚上初中的时候，和室友关系不好，是不好到了哪种程度？言语不和就是吵，还是被孤立，或者被……霸凌？”
谢知之放空的眸光倏忽收回，定在了裴率的脸上。
她刚上初中时，最难以适应的就是寝室人际关系，起码是造成当时每天苦闷不开心百分之九十的原因。但确实又没到“霸凌”的程度，周末离校回家，只要和朋友月宝、晏宴她们吐槽一下，再把具体事迹抽象地和裴孔雀描述一遍……再返校就已经满血复活了。
而在校的苦闷黑暗的时期里，结交到的游棠之当然比初中后来结交的朋友具有特殊意义。何况除此之外，当时的游棠之闪闪发光，本身就是令人趋之若鹜向往的模样。
“没有那么严重。”谢知之尽量轻描淡写，“初中寝室大家都是第一次住校……年纪又小不成熟，有摩擦很正常。而且，大多数室友都没有很怎么样……”
她们只是大多数时候沉默，所以显得对上刺头对铺的她很孤独。但过去那么多年，她现在已经能换位思考，想到对铺眼里她或许才是那个刺头，总是在对方统一全寝意见的时候，跳出来说出相反的观点。
而且每次对铺言辞过于激烈时，寝室里最乐呵呵天真的室友就会出来维护她。
“最严重的时候，也只是对铺让她上铺来问我，如果有人要打我会怎么样？”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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