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齿没有撕烂我的肉。
越过蠕虫糜烂的皮肤,我再一次看见吉尔提,后者手中拿着一枚言咒。
也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不会没有后手。
蠕虫四散着退下。
吉尔提看我这狼狈模样打趣道:“你与艮塔佐很有缘呢。”
艮塔佐,那怪物的名字。
我忽有些退缩和难堪,本来把她们放倒是深觉对方心存不轨,却没想到还能再见面,还被她救了,像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
我压下嗓音:“你不怪我吗?”
她救了我,在我背叛过她的情况下,是我错怪她了吗?
吉尔提牵起我的手,知心道:“初来乍到害怕很正常,但在神塔讨生活的人,不就是要齐心协力吗?若都是一盘子散沙,岂不早被吞吃殆尽了?”
她扶起我,继续道:“言咒要同神刻一起才能发挥它应有的效果,单一个与普通石头无二致。”
“你现下是不是在想如何成为使徒?”
错,早就想了,我微微抿嘴,装出一副愧疚难堪却又不得不低头的模样,毕竟,我剜了她同伴的一点点皮,却有求于她。
“我带你去第四层,怎样?”
“真的吗?”
我故作吃惊地看她,那张没有如何五官的脸皮上,我看不出任何微表情,想吐。
“嗯嗯,走吧,”吉尔提搀扶我走向神塔一层:“等到了我房间,给你的腿上点药,别感染了。”
神塔的外壁冰冷柔软,黏腻腥稠,还镶嵌着一些坚硬的砂砾。吉尔提的手靠近它的一瞬间同活物般自动靠近,包裹,吞噬,从手臂到脖颈,再到躯干,一寸一寸。
如深陷流沙时。
不像吉尔提走进神塔,而是神塔“吃”了吉尔提。
我想起吉尔提叮咛过一定不要放开她的手,我问为什么,她说我没有神刻,会被神塔识别出有外来人员。
神塔是活的。
吉尔提见我寸步未行,在被吞没的最后一刻回头看向我:“进来呀。”
我回神,更加用力抓紧吉尔提的手。
神塔的皮肤触碰到我指尖时,我吃痛一声,紧接着手,小臂,小腿,还有结痂的脸,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在被啃食,细细密密的,砂砾露出獠牙,朝着我血肉咬下。
我哭出声,眼泪不要钱似的流下来,全糊在了吉尔提死死捂住我嘴巴的手上。
“不要出声,我们去下一层。”
我心痛难抑,所有的委屈难过和伤痛在这里被无限放大,我呜咽着,想掰开吉尔提的手,然后痛哭一场。
“不想死就闭嘴!”耳边传来吉尔提刻意压低的声音。
我扑闪着泪眼。
什么意思?她要杀我?我本来就没说有多信任她。
不,她要动手没必要等到……
我看清了眼前的所有景象。
你听过深海吗?
八条触手的巨型章鱼,九个大脑,深红色。
吊着灯笼的鮟鱇雌鱼,凸鼓的眼球,身体上带着丈夫的生|殖器官。
纤长的蝰鱼,比身体宽的胃袋蜷缩于獠牙之下。
还有……还有好多啊……
可尽管如此,那些东西,真的会像人一样站起来,用不存在的眼睛,哭着,笑着吗?
在深红的背景之下,满目皆是疙瘩不平的畸石,不明浮游生物随着潮流四窜,有目测三米高的珊瑚礁制桌子,章鱼的触手在上面不断地翻滚着,口器一张一合,一枚半米长的贝壳从远处飞来,哐当一声砸在我的脚趾前。
它们似乎在玩贝壳,是了,在玩贝壳,那没有触手的鱼呢,它们要怎么拿起贝壳?
不对,不对,一群鱼,怎么能在玩贝壳!
可事实就是如此,无数的珊瑚桌,无数的怪物,无数的叮当响,让我想起了赌场。
所有的一切,在我眼前,勾勒出“非人”二字。
但与极致的视觉冲突相比,这里像一场默剧。
死寂,一片死寂,横飞的触手与喧嚣的口器,却没有一丝声音。
劳什子悲伤瞬间烟消云散,我不想哭,我想歇斯底里,我想尖叫着逃跑,但我不能,我只能扶着墙壁,慢慢瘫软下去。
一个巨大的阴影逼近,我泪眼婆娑,剑齿鱼,应该可以这么称呼它,向我走来,尾鳍停下,弯腰,蹲下身体,捡起了那枚贝壳。
捡起贝壳用的,是从胸鳍侧延伸出的手。
同我差不多大的,人类的手。
心理防线在此刻终于全面瓦解,我尖叫着,不停地倒腾着身体,往后退去,可神塔的墙壁阻挡了我的去路,砂砾绞割着我的皮肤。
下一刻,我被吉尔提反擒,咚一声脑袋在地上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吉尔提说了些什么,言辞恳切,模糊虚幻,我听不懂,但我的心被无限悬吊起来。
残存的理智告诉我,在这里,这些怪物是主宰。
我只能深喉吞咽,吞下了所以恐惧,崩溃,和尖叫,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
它离开了。
吉尔提松开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颤抖着回抱她,轻声道:“吉尔提,你怎么不早些与我说呢?”不早些说神塔里面的情景好让我有心理准备呢?但我到底没有就此盖棺定论。
吉尔提没听清:“什么?”
我摇摇头,任由她将我搀扶,没由来地又想哭了。
吉尔提沿着壁沿慢慢走,尽量降低存在感。
“这里是神塔第一层,你主神是希泣,在这里,所有的情绪都会无限放大,你……想哭是正常的,只要不离开我,就是安全的。”
“这里是赌场?”
“对,希泣神以情绪为乐,这些都是祂饲养的,赌场最能激发人的情绪,哪怕我受心神庇佑,在其他层域也要小心行事。”
“心神?”
吉尔提会心一笑:“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心中有疑,却没有明说。
行至四百米左右时,吉尔提惊喜道:“到了,看来位置没有估偏。”
她带我来到一偏僻处,地上有一个豁口,那是向下延伸的楼梯。
“走这里可以直达四层,不用直面其他主神和信徒。”
我心口尚有余痛,闷着鼻音道:“谁那么好心,还修了条通道?”
楼梯很陡峭,踏板又极窄,稍有不慎便会失足滚下去,吉尔提签着我的手慢慢下行,亲近得宛如姐妹一般,她听到这句愣了一下:“还能有谁?自然是第九层主神有这威望,能打通神塔。”
我想多问几句,可我倏地沉默。
我看见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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