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句话后,一直到荀氏府上,袁珩都没再见过袁绍。
把她送到颍阴县门口后,袁绍连夜赶车离开了。
就连拜访、拜师一干事务,也是袁绍紧急寻来长兄袁基代为办理。
去岁末袁逢病故,身为袁逢嫡长子,袁基继承了父亲的侯爵之位;如今他正本分地守着孝呢,就被袁绍叫来应酬,自然心生不满。
汝南袁氏是有一些颜值牛逼症在身上的,这并不是袁珩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伯父,却是她第一次见到含怒的伯父,就连生起气来也殊丽清绝。
“……扰我孝期也就罢了,竟还提起我无妻无子的事情,想将未央过继于我!”
袁珩:“……?”
她差点笑出声,实在没想到袁绍这么在意那句话。
但有反应总比没反应好——袁绍反应这么过激,都恨不得把自己过继出去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荒谬打算果真与三年前的月旦评有关,而在他眼里,自己是有这个潜力的。
虽然过继女儿这种事在时下看来略显多余、没必要,但袁珩觉得自己一个能顶袁绍三个儿子,还能压着打,过继出去实在很不划算。
这不是对自己的过分自信,而是对败家子的客观评价。
这边袁基也问了:“未央,你阿父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如今住在荀氏府上,陈越秋为避嫌故住在娘家,隔墙有耳,袁珩不好说实话。
只能毫无愧疚心理地甩锅,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样:“那日杨氏一位夫人拜访陈夫人,未央无意间说起阿父因自怜身世而落泪,话传出去却变了样……”
袁基:“……”
哦,原来本初“在家时有扮作女子的癖好,还哭得娇憨动人”这件事,当真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啊?
他本来还不信呢。
袁基虽与袁珩相处不多,但也时常听袁绍超绝不经意炫耀这孩子的奇异之处。
到底是袁氏承嗣,比袁绍更通人性:“若仅此而已,本初最多是将你送离京师。”
言下之意:你还藏着事儿呢!
袁珩差点没绷住,而后痛心疾首反思了一下自己——这可是袁氏嫡长子,是安国亭侯,是在灵帝、宦官、外戚眼皮子底下做官的人,怎能把他当成常年游离在权力中心外的袁绍,意图糊弄!
袁珩只能隐晦地暗示:“阿父对未央的婚事安排,有极为不妥之处。”
她也没傻到把“留侯”那句话说出来。
笑死,要是袁绍真不想要她这个女儿了,那她也得给自己留条后爹(划掉)路才行啊!
袁基略略一想——拜师荀氏、袁珩的教养模式、袁珩的年龄……
他目光一凛,暗道一声袁绍糊涂!
袁珩适时进谗言:“子不言父过,未央虽心有戚戚,却也不该如此对伯父议论父亲!珩这便自领家法、面壁静思!”
她说着,就一脸愧疚地从衣箱中掏出一柄玉尺,双手呈于袁基,一看就非常娴熟。
袁基:“……”
袁基:“…………”
他真的很想问,袁绍你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袁珩见袁基不语,瞬间“忐忑”起来,要哭不哭:“伯父,未央不是故意的……”
袁基深深地看了眼袁珩。
到底是接了她的戏:“好孩子,你没有错。”
是袁本初。
是他的错。
是他把你教成了这样。
君子六艺又没有茶艺,袁珩才八岁,这一套还能是她天生就会的?
袁基心里有些猜测,恐怕袁珩对婚事不仅仅是持反对态度,应是还说了些什么话……但事已至此,继续深究没有意义,来都来了,着眼于明日拜师才是正经。
荀攸如今的名声其实并不显,真正声名远扬的是颍川荀氏。
确认袁珩睡下后,袁基调整了一下表情,往中庭步去,来了出“慈明亦未寝”。
荀爽也是时下出众的名士,与他的七个兄弟被称为“荀氏八龙”,为躲避党锢之祸隐遁,而今恰好回乡,与袁氏不期而遇。
荀氏子弟众多,与袁基有交集的少,荀爽便是其一;但任你四世三公,任你袁氏承嗣,任你安国亭侯,扰人清梦也实属作恶多端,身份再牛、长得再好也不行。
袁基也没有你来我往试探一番,开门见山:“昔日许子将评说慈明兄,赞君外朗如玉,世人莫不敬仰慈明兄德才;基却深羡慈明兄手足情深,兄弟无一不出众。”
许子将,许劭——此人汝南人士,评论时下人物很有一手,创立的“月旦评”更是被不少人视为扬名途径,历史上曹操还硬逼着他评价自己来着。
袁珩对此也有评价:这是东汉版终南捷径。
荀爽闻言怒火都平了不少——哦哦哦,夸我啊,那可以短暂原谅一下。
荀爽心下暗爽,但也没忽略袁基话里有话,本不欲掺和到他们袁氏的家务中去,却想起袁绍之女要拜师于公达。
以及今日听说的,二兄荀绲想为荀彧娶袁氏女为妇、袁本初态度暧昧不清。
荀爽自认明白了袁基的意思,回以暗示:“公业须知,再如何手足情深,实在也难免琐事纠缠……”
他以为袁基是不满两家联姻,指绍骂琨,正要和稀泥呢,便听袁基长长一叹。
荀爽:……难道我猜错了?
其实也没完全错,错了一半吧——袁基要的就是他和稀泥,算是给自己接下来的话搭台子。
今夜袁基与袁珩谈完话之后,他并没有思考很久,便下定了决心。
他要过继袁珩。
不是因为没有子嗣,也不是因为溺爱袁绍,而是袁绍对袁珩的婚事安排太危险,也太荒谬。
皇子辩与阿珩同龄,若论嫡论长,不出意外他确实当是下任天子,但说到底,不管他能不能行,袁绍起这样的心思就是万万不行。
袁氏四世三公本就富贵已极,你这会儿对天子说要嫁女给皇子,安的什么心?
自光武后大汉多出少帝,都寿数不长,全看能不能开出几个好太后、好皇后、好外戚;袁氏若只是寻常富贵人家也就罢了,但门阀地位摆在这儿,你说你不想当霍光,谁信?
到时候都不用等皇子辩即位了,当今天子反手就得扇你一耳光。
再说了,对于四世三公的袁氏门阀而言,当外戚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吗?
看看天子盛宠、或有望立后的何贵人——屠户出身也就罢了,还强横嚣张如斯,一看便不是长久之相,你要把袁氏拉进这滩泥里不成?
诚然,袁基觉得袁绍不至于蠢成这样,此事恐怕还有更深的内情;但他如今既然起了心思,就必须示以警告。
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到爹都换了,你袁绍再多小心思也无处去使了。
本初啊,你时时提起阿珩良材美质,说自己生了个好女儿,为兄着实羡慕。
既然你在信中也提及过继之事,为兄怎能不从呢?
我儿未央,值得一个更清醒的父亲。
袁基叹完,便很诚恳地对荀爽道:“慈明兄所言不虚,家务最是难断。实不相瞒,本初前几日传信,担忧我无妻无子、膝下空虚;又言阿珩聪颖孝顺,欲过继于我……”
荀爽:……啊?这、这是我可以听的吗?
荀爽如今年过五旬,深觉袁氏兄弟在虐待老人!
袁基对此视若无睹:“……说来惭愧,基起初颇有些恼怒,只觉本初意在羞辱。可今夜辗转不能眠,思来想去竟也有几分意动;且正如慈明兄所言,哪怕家务难断,也到底手足情深,本初一番好意,我这做兄长的又岂能辜负呢!”
而后便是些“请慈明兄为证”“托许子将评说阿珩”“爹都换了婚约也可以重提了”等等一听就令人失语的话来,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荀爽:袁公业,袁本初,我也是你们兄弟play的一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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