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魔刀。
长约四尺,宽三寸,通体墨黑如涅,剑身流线似水,弯钩如月。刀为单刃,握持在手中时,古朴静默,剑身四处散发着逼人的杀意。
传闻千万年前,它是一位即将飞升的渡劫期大能为自己修行不佳的道侣打磨的武器,原本是一把守护之刀。只是还未来得及作为惊喜送给对方,他的道侣因为卷入一桩错案,被严刑逼供,含冤而死,消散在这六道之中。
恋人死时那位大能尚在闭关,出来后才得知对方再无轮回,连来世都不可追。他伤心欲绝,满腔悲愤之情决心复仇,为此甚至放弃了即将圆满的修仙之路,转而堕入魔道,在接下来的短短数日内,将审判他道侣的宗门都灭了个干净,一个不留。
数百人惨遭灭顶之灾,正道结队追杀了他许多次,最后将他堵截在枯木崖边。那日他手持魔刀,一人之力斩杀万人,尸骨堆山、乌云遮日。
大能力竭而亡时,魔刀依旧巍然立在身前,刀身血迹浓重、散发着肃杀之气。
修士死后魂魄重入轮回,生前债死后明,每一笔帐地府都会算清。唯独那把沾满了鲜血的刀,谁也说不清是谁欠了谁的,只知道它侵染了主人的魔气,渐渐变成了一把镇压不住的凶煞魔刀。
此后,魔刀被众人齐力封印在钟山山底,不见天日。直到数百年后……
“数百年后如何了?那刀重见天日了?”
冼玉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讲述起了魔刀的来由。这故事曲折悲凉,就连一旁磨剑的师傅都抬起了头,津津有味地旁听,忍不住插了一嘴。
就连顾容景也望着他,等待着后续。
“……”冼玉沉默了一阵,岔开话题,“该回去了,赵生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
冶刀师傅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顾容景瞥了一眼冼玉,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
他没有追问。
一回去,赵生正在院里院外着急地寻找,远远地看到他们的身影,连忙跑了出去,“师祖,小师叔!”
他脸上的汗还没顾得上擦,又惊又喜,“你们去哪儿了啊?我刚才回来没看到人,灶上的饭菜也没动过,还以为你们已经提前去小秘境了呢!”
冼玉顿时闻到了远邻近亲的烟囱里飘出来的浓浓饭菜香,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有气无力地道:“去看剑了。”
“啊?看剑?”赵生有些迷茫,“这剑又不急着一时,你们吃完了再去看也不迟啊。”
说起来都要怪谁啊,他一觉醒来,睁开眼就看到顾容景皱着眉站在旁边,那小脸不高兴的,冼玉差点以为自己梦游睡到他那屋了呢。顾容景说要剑,他午饭都没吃,换了个衣服就直接走了……
他幽怨地看了顾容景一眼。
偏偏被盯着的人一点自觉都没有,“修仙之人,理应辟谷。”
迈过筑基期的弟子,或多或少都会开始修习辟谷。凡间的饭菜多油腻,吃多了不利于体内灵力的周转和清洗,也不利于静心打坐。就算要吃,也会用灵力充沛的灵植来做材料。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爱吃、这么能吃的。
“修仙修的好,不用辟谷也能飞升。修仙修得不好,那辟谷也没用。人生在世,再长也就不过几百年,还是随心所欲的好。”
“容景啊,你的格局还是小了。”
顾容景:“……”
这人怎么歪理一大堆。
他说不过,干脆闭上了嘴。
此时已是未时,三人都未用饭,早上做的菜早就冷了,赵生卷起袖子赶紧到厨房热了热菜,还顺便加了个菜——从篮子里摸了两个鸡蛋,打算给师祖做个鸡蛋羹。
冼玉难得出来走了一趟,不想再回屋里躺着,于是从院子角落里翻出一根削尖了还染血的木棍,随手挥了一套剑式。
这还是他在云首山为了解除阵法、刺穿手掌的那根木棍。虽然脏了,但是赵生一直没舍得扔,说是要留下来做纪念。
此时手中无剑,这个倒是不错的选择。
顾容景原本要回屋打坐,余光扫到他的动作,忽然停在了原地。
冼玉挽了个剑花起手,往前垫行两步,衣袖瞬间似云雾般层叠翻起、带起一阵香风,扑朔迷离。
顾容景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周身一股清凉之意。冼玉左手执剑,宛若置身竹林之境,悬刺撩挂、点翻下腰,随兴而舞,无招胜有招。
除去小林境和与邱正明比试之外,顾容景从未见过冼玉练剑。
这人倒真是奇怪,平日里从不见他打坐静心、也不见他修纳炼气,剑这类更是一概不碰,从不修习。
整日歪在椅子上津津有味看画本也就罢了,一日两餐更是顿顿不落……
谁家仙长是这幅模样?
别说名门正宗了,就连最不拘一格的散修,也不会疏于练习。顾容景不明白,这样的人当初是怎么一剑击杀妖尸、又在三招之间险些取了邱正明的性命……
冼玉对小徒弟的揣测一无所知,他被周身剑意包裹,仿佛回到了宗门内的山林中,耳边是淙淙泉水,汹涌浩荡的灵力顺着脉络流淌全身,行云流水、翩若惊鸿。
修为没了又如何,但只要剑道仍在,那他就还是那个名动六界的玉清道君。
冼玉睁眼,原先浩荡的剑气被他轻巧收起。
叶落,归剑。
他一席泼墨长发早就散落垂下,清风拂过,发丝撩动。冼玉站了许久,缓缓睁开眼,转身道:“可有领悟?”
“?”顾容景拧眉问,“不是练剑?”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练剑?”冼玉慵懒反问,“我这样的资质还需要练?”
“……”
“算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难为你了。”顾容景又被他一句话哽住,冼玉笑了笑,不再逗弄他,“我和师傅说过了,他们加急赶工,这样明日即可去取剑。等取来后,你每日上午挥剑一千次,下午练习起手式,与我对练。”
眼看着小秘境开启在即,顾容景只要能学会这一招起手式,就足够应付大多的场合了。冼玉相信以他的资质,几天时间足够了。
徒弟少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一对一、手把手教学,眼皮子底下,犯了什么错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样下来基础会打得很牢固。
顾容景点了点头,此时赵生从厨房走了出来,两只手往腰上的围巾上一擦,喊道:“师祖,别练剑了,吃饭啦!”
“知道了!”刚才还一脸严肃的冼玉顿时精神一振,立马追上去勾上小徒孙的肩,“容景辟谷不用吃饭,等会儿鸡蛋羹你给我多匀一勺……”
赵生也悄声跟他说:“知道知道,一整碗都留给您的,还热了根腊肠,嘘——千万别让小师叔听见了。”
顾容景:“……”
已经听见了。
·
第二日,冼玉难得起了个大早,等顾容景把剑取来后,站在院子里打算辅导他功课。
赵生从没有接触过这些,十分好奇,坐在角落里一边择菜一边望着他们。
家里一清二白,唯一的好处是靠山又偏僻,家里的院子想扩多大就扩多大,要是站不下了,还能去山里面继续练。
冼玉让顾容景先试了试剑。
刚从熔炉里锻出来的剑,和成品其实有着不少的区别。
经过一晚上师傅们的打磨赶工,剑身粗糙的边缘都被磨砺干净,剑格上雕刻了一朵六瓣雪霜花,剑柄用了环绕的线条,微微凹陷,增加了摩擦感,可以有效地减少剑脱手的情况。
剑鞘轻薄不占重量,还挂上了铁铺老太太精心编制的穗子,别在腰间又方便又好看。
顾容景深吸一口气,拔剑、寒光一闪,一道剑风悬空而下,不远处一个空闲摆放在地上的小菜篓顿时咔擦一声,裂成两半。就连背后的篱笆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赵生手里的青菜都掉在了地上。
冼玉环抱双臂站在一旁,这道剑气更多来自于顾容景用刀的习惯,他内力雄厚,平时持刀时就这样,所以出剑才会锋芒毕露。
但他还是皱了皱眉。
不消他说,顾容景也明白自己刚才没有控制好力道,失手了。他掂了掂手中的剑,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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