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礼。”苏长玄气息不稳,语调虽缓慢,语气却十分坚定,“长嫂只进门几日,怎么得知我的忌食。”
显庆垂下头:“是我气急了。”
朱玉怨自己:“分明是我害得你……”
“我分辨不清,怎么是长嫂害的呢。”他不愿她自责,“我睡几个时辰,有些饿。”
朱玉急忙道:“我差人煮了药膳,正在院中煨着,就担心你醒来难受。”
蝉衣将药膳端来,并道:“门主来了。”
朱玉此时不便,没有起身,抬头唤他:“父亲。”
苏仲清见此处乱作一团,朱玉形容狼狈,眼睫打湿成一簇一簇,竟低下声来,敛了气势问她:“长玄出了何事?”
不等她答,苏长玄便道:“我不当心,吃错了东西。”
朱玉抿着唇,仿佛又止不住泪,用调羹喂他,手仍在抖。
他们这姿态算极为亲密了,只是朱玉神情胆怯,苏长玄尚且年少,不过十四五岁,身量不如朱玉高挑,倒真有些长嫂如母,亲情深厚的模样。
苏仲清叹道:“你既已知错,受的罪就当长些教训,往后记得留心。”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预备要走,不成想又有一人直冲进来,神情惊骇,竟是剑门大弟子千峰。他还有所顾及,朝苏仲清行礼后,不知当不当在诸人面前禀告。
苏仲清道:“深夜前来,是出了大事?”
千峰望了一眼朱玉,她隐约不安起来,苏长玄扶住碗边,蝉衣察言观色,立刻上前接过。
“大师兄久未归来,弟子收到传讯,说猎户偶见玄武山有人坠崖,前去探查,却发现潮生阁邬公子身首异处,殒命当场,身上还有鸩宫的玄鸟印记……”
朱玉双眸怔愣,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盯着千峰,好像并未听清新婚夫婿坠崖的噩耗,他始终不抬头。她又转而去看苏仲清,他眉头紧皱,神情倒不见多少悲伤。
“怎会……怎会如此……”她喃喃自语,不禁掩面,却流不出泪了,干呕几声,袖摆捂在唇边,沁出血迹,“怎会……”
怎会互许终身不过数日,骤然失去。这岂非剜骨之痛?
她哀极呕血,又昏死过去,苏长玄担忧至极,连连呼唤:“长嫂!”
大夫上前替她把脉,只道:“急火攻心。”
朱玉唇上鲜红,面容憔悴,不知何时醒来,但总归不能待在苏长玄房中,蝉衣又生得纤弱,苏仲清迟疑一瞬,亲手将她抱起,嘱咐道:“你速速休整好,练武不可懈怠。我送她回去,鸩宫之事,我会命人探查。”
苏仲清带朱玉到屋内,床榻上锦被有鸳鸯交颈,她却只剩下独自一人。
他将她安置好,点起了烛火,余光看到她从眼角落入发间的水迹:“即便苏珩不在,你仍旧是少夫人,无人敢轻慢你,不必过于伤神。”
苏仲清转身离去,遥遥听见她问:“父亲竟对他毫不在意吗?”
他不作回答,也并未停留。
良久之后,朱玉翻过身,举起左手在眼前晃了晃,手腕内侧白色的、杂乱的划痕像在石子上蹭过似的,由明灭的烛光映着,时而清晰,时而隐没。
自此,剑门少夫人闭门不出,苏长玄去看望,窗边那盆花的花瓣零落在泥里,她常常坐在床沿绣帕子,那张鸳鸯锦被也从未换下。
玄武山崖下地势复杂,不知多少人曝尸荒野,白骨累了厚厚一层,日头一天天热起来,又有野狼寻食,剑门弟子来回寻过数次,除了苏珩贴身常带的剑门令牌一无所获,连他的遗体都分辨不清。
次年秋初,剑门再一次广发请帖,是为大公子苏珩的丧事。
卓开霁与冉南金同来,他母亲卓敏却憎恶苏仲清不尽全力,只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并不认这衣冠冢。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苏长玄立在灵堂,身旁宾客一一吊唁,卓开霁见昔日好友牌位赫然在眼前,虽与母亲是同样的想法,但终究无法如她一般平静对待,颇有些伤怀。
“我也带着镖师找了许久。”冉南金道,“早知道……”
“卓公子,冉姑娘。”
他们循声回头。
朱玉穿一身孝服,素净的发髻上簪了朵白花,五官不加修饰,神情几分哀愁,几分沉静,也已不同于前。她向他们行礼,站到苏长玄身侧。
苏长玄敛起眸子,视线刻意避了她几分,低低唤道:“长嫂。”
她伸手比了比:“你与我一般高了,长得好快。”
几人沉默片刻,相顾无言,她又问卓开霁:“表兄,云外楼如今还奏平沙落雁吗?”
卓开霁笑了笑:“早已换了。”
大婚时的情形犹在眼前,卓开霁不禁心中暗叹,好事不长久,佳期难得,芳华难又。
苏长玄生性孤僻,年龄越长越是如此,与朱玉待在一处更加寡言少语,朱玉说三句,听他一声都已算好。
唯独一次他先开口,便是:“夜里我来守灵,你回房去。”
朱玉自然不肯:“哪里有这样的规矩。”
苏长玄道:“寒气重,你体弱,彻夜守灵,只怕要染病。”
朱玉笑起来:“病死了倒是好的……”
他语气不善,打断她:“长嫂。”
她与他的视线错在一块儿。她这样久不见人,出了门,竟开口讲这些晦气的话,叫他心底生出几许怒意。可她身形在风中轻轻一颤,他又只能别过脸去。
他头一次知道恐惧的滋味。并非恐惧她,而是恐惧自己与预想中大相径庭的、不由自主升起的念头。
寻常人,最清楚该如何,要如何,但离经叛道之人,并不知道自己将如何。他自幼受的教诲让他做不成离经叛道之人,却有股冥冥中的力气撕扯着他,令他转过身去,去看,去听,去想。
朱玉的嗓音似乎总透着水珠一般,湿淋淋的,能沁进人心,无声无息。
“弟弟气我了?”
苏长玄道:“蝉衣——带她回去。”
朱玉笑了。
她们在连廊行走,月亮越升越高,女子的两道影子汇成一条宽长的线,蝉衣问她:“今夜要出门吗?”
朱玉哼着不成曲的调子:“我看他那脸便生厌,偏撞上来……”
蝉衣宿在依她住所而建的耳房,虽不如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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