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柳时客醒来时,只觉得头昏脑胀,眼花缭乱,四肢似有千斤重。
小梅端着装满水的木盆徐徐走进来,见她醒过来,忙拧了帕子为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小姐,您昨日饮酒后突然呼吸急促,满脸涨红,差点昏死过去。多亏了微生大夫在你身旁,将你背了回来,又亲自照顾你到半夜,直到天将将破晓才离去呢。”
“我……我这是怎么了?微生大夫呢?”
“微生大夫去上阳了啊,今日一早便急匆匆赶去,说起来……他好像一宿没阖眼呢。”
小梅停顿片刻,瞥了一眼柳时客的表情,旋即继续道:“微生大夫临走前说了,小姐您这症状是对酒过敏,以后可万万不能再喝了。”
柳时客闻言一愣,低下头凝视着自己撑在榻上的双手。
是了,她自幼生活清苦,即便是后来回到了柳家也从来不受待见,因此也未曾饮过酒。
没成想,她居然喝不了酒。
“是微生大夫救了我?”刚说出口便后悔了,她分明是明知故问。
“是啊,微生大夫走前可真是千叮咛万嘱咐,小姐体质特殊,之前又落下过病根,可千万要将惜自己的身体啊。”
小梅说着长叹一声,将手中的帕子拧干。
“微生大夫还说,祝小姐你四月殿试旗开得胜,他在上阳等你。”
上阳……
柳时客猛地闭上眼,半晌后复又缓缓睁开。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小梅,将我备考的书拿来。”
——
四月中旬,水乡浔安。
距离上巳节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柳时客也已经结束殿试再次从上阳回到了浔安城。
大清早,数名身着红袍的衙役官差手持金花报帖,策马疾驰一路奔向柳太守府前。
府门外传来敲锣鸣炮的声响,被惊动的柳逐远连忙出门查看,不曾想那衙役高举着手中报帖,振声高呼:
“捷报!捷报!柳府三娘子柳时客,圣上钦点一甲第一名状元,金銮殿唱名赐第!”
随性差役敲锣打鼓,街坊领居闻声赶来,瞬间聚拢将柳府围得水泄不通。
柳逐远将耳朵贴在门前听了好一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是柳时客高中了状元,这才忙不迭命人打开了府门。
门将将被推开,报喜人便抬手将朱砂金字的报帖高举过头顶,在身旁差役的簇拥下疾步进门。
“柳太守,令爱柳时客何在?”
柳逐远见状先是拱手行礼,转头叫下人去寻柳时客来,随后满脸赔笑道:“劳烦大人随我移步大堂稍作等候,小女梳洗片刻便到。”
——
柳时客被传唤到前院大堂时,将将日上枝头。
她本想随意披了件外袍就出门,不曾想被眼疾手快的小梅一把拽了回去,说什么也要给她换了一身看上去比较端庄的行头,还给她梳了个简易的发髻。
柳时客反手摸了摸发间陌生的簪钗,心中一阵冷笑。
——这又是整什么幺蛾子?
不过她很快便知道了。
一踏进柳府大堂,远远地便瞧见屋内焚香设案,包括柳逐远和白夫人——柳家主母在内的柳家四人皆跪于堂前,面前站着类似衙役官差的一行人,手持明黄色卷轴,站得笔直。
见她来了,柳逐远忙朝她招招手:“女儿,快过来跪下!”
这样大的阵仗,饶是柳时客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也能够猜到一二。
她走到柳逐远身后,与柳文闲和柳知韫并排下跪。刚一跪好便听得头顶传来那衙役洪亮的声音。
“浔安柳太守之女柳时客,跪接榜帖——”
她垂头应下:“柳家时客在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成化十八年四月十日,策试天下贡士,浔安太守柳家女柳时客,第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钦此——”
第一甲第一名,状元?
即便是清楚自己定能及第,却不成想居然碾压一众考生一举夺魁。饶是柳时客处变不惊,此刻也不禁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她一介女子高中状元,究竟是实力使然,还是当今圣上另有他算?
她无从得知,只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平稳的声音回道:“柳时客接旨!”
几个差役为她披上红绸戴上金花,在柳家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柳时客双手紧握着明黄色的榜帖,低头叩首:“民女柳时客,叩谢皇恩!”
榜帖落下,那报喜的衙役忙换上一张嬉笑的面孔,接连道喜:“恭喜三娘子高中,恭喜恭喜啊!”
“女子高中状元,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柳三娘子可真不愧是天之骄女,将来定将成为宰执之才啊!”
“诶,想来定是柳太守教导有方不是,如今柳家出了咱们浔安城第一个状元,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
柳逐远朗声笑着,传人呈上了些银两来,一一分发下去。
事毕,他长袖一挥,命道:“传令下去,今日大开宅门宴请乡邻,凡浔安百姓皆可入内!”
老管家闻言应下:“是!老爷!老奴这就去办!”
太守柳家出了个女状元的事情在城中不胫而走,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柳时客看向络绎不绝前来贺喜的街邻百姓,一个个笑得眼睛都快没了。再一转眼看向一旁的白夫人和那两兄妹,则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嘴角都快抽搐了。
柳时客穿过嘈杂拥挤的人群,径直走到白夫人面前,朝她盈盈一礼:“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白夫人冷冷瞪了她一眼。
白夫人毕竟是柳家主母,且是柳逐远如今唯一的妻子,于情于理,柳时客本该叫她一声母亲。可惜早在柳时客回到柳家的第一日,白夫人便给她下了禁令——无论是人前人后,都不许叫她母亲。
所以多年以来,柳时客都和府内的下人一样唤她夫人,今日依然是如此。
一旁忙着应付来客的柳逐远听见动静,慌慌张张赶过来,确定没有旁人听见柳时客那句“夫人”后,压低了声音对白夫人说了几句什么,白夫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她抬眼剜了柳时客一眼,随即扬了扬下巴,道:“闲儿韫儿,你们跟着父亲去接待客人。柳……客儿,你跟我来。”
柳时客不疑有他,垂眼跟了上去。
从前院大堂到深闺书房,一路上都听得府内外人声鼎沸,丝竹管弦声不断,锣鼓鞭炮喧天响。
行至白夫人的书房前,白夫人蓦地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瞥过柳时客一眼,目光冷淡。
她抬手划过柳时客衣袍的领口,有如毒蛇吐信:“你这袍子,倒是比你娘当年的裹尸布体面多了。”
柳时客面不改色,只是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
白夫人说着从袖中取出手绢擦了擦手:“柳时客,你如今很得意吧?”
“是挺得意。”
柳时客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毕竟是点中了状元郎,就该春风得意,不是么?”
白夫人闻言冷哼,转过身来与她对峙:“你当真以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不过怀里揣着两句诗,别真把自己当才女。”
她扬起下巴,目光恶毒:“毕竟你的母亲,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婢子。”
她刻意将“婢子”两个字尾音拉得很长,有意羞辱她。
可柳时客却对她的言语羞辱并不感兴趣,只是含着笑应和:“夫人所言极是,不过夫人这些年工于心计,却连一个婢子都比不过,夫人您又算什么呢?”
不等白夫人回答,柳时客率先开口,笑语盈盈:
“噢,算个笑话。”
白夫人被她的一袭话气得发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你!你不过一介庶女,居然敢如此嚣张!”
“自然是得嚣张些,毕竟是当今圣上钦点的状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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