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宗后山。
楚国皇陵打开时,动静传遍四海,南荣掌门正立在怪石奇松边,虚着眼眺望那块塌陷出来的漆黑空洞。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身上流着百里家的血。
说起来,那也是他的祖坟。
这是……被人给炸了?
不远处就是沐青长老的洞府,沐青长老闻声而至,急匆匆走到他旁边,一同望去。
“这是……楚国那边?楚国那边又是发生何事了?”
她在绮寒圣女那边留了小半月,昨日才回到镜宗。
至今还头晕脑胀,辨不清方向。
从翎卿那里出来后,她回了自己的洞府,却始终心绪纷乱。
既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
夜半独自在山间转悠了半天,还得躲躲藏藏,不敢让旁人发现自己,毕竟她现在应该在密宗,若是在其他人面前露了脸,就等同于漏了馅。
思来想去,唯有来找掌门。
南荣掌门一手安排了这一切,是除了翎卿之外唯一的知情人,她得问清楚南荣掌门接下来的计划。
总不能让她继续两眼一抹黑地抓瞎。
可谁知,她好不容易等到天亮,用传音符找到掌门。
掌门让她别乱走动,镜宗强者不少,沐青长老出来胡乱转悠,没得让别人看见了,就等在洞府中,他来找她。
南荣掌门说完这句就没声了,沐青长老等得心急如焚,一直到下午才见到他人。
问了才知道,魔域那边就出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魔域自己内乱,危及不到他们,有麻烦也是翎卿自己的麻烦,既然没和他们说,就是能解决,不需要他们担心。
不过该打探的消息还是不能落下。
南荣掌门耽搁了这半天,就是在安排留在魔域的探子。
不仅是他,据他所知,各大宗门都在魔域安插了不少人手,随时注意着魔域的动向,生怕魔尊一时兴起攻打修仙界。
魔域管理松散,鱼龙混杂。
那堵黑墙只做疆域划分,连个守城门的都没有。
只要自己愿意,不怕死,谁都可以进去。
魔域里的人什么来历都有,谁都不知道彼此的来历。
如果说镜宗进出管理叫松散,南荣掌门也常常调侃弟子们不是来坐牢,不需要整日盯着人家。
但比起魔域,都还算是有条理了。
魔域
那就是我家大门常打开,爱来你就,算是修仙界极大顶尖势力中最容易渗透进去的,只是进不去核心。
不过这种动静很难瞒住,翎卿也没有想隐瞒的意图,直接敞开了,谁想看都可以。
他们留在魔域的探子很快传来消息,蘅城那边败了,辛辛苦苦趁着夜色行军,走了大半日,恰好撞上魔尊。
就像一簇小火苗,刚烧起来,就被迎面一盆冷水泼熄,连点浪都没泛起来。
百里璟只是想试试翎卿的实力,试出来的结果却给了全天下人不小的震撼。
修仙界讲究平衡,这样突出了,另一样就没那么优秀,这才是常理,就好比药王谷的丹修,炼药制毒是一把好手,在其他方面就不过尔尔,尤其是练体一项,连最柔弱的琴修音修都不如。
魔域也是如此,翎卿再怎么锋芒毕露,也有一个蘅城压在他边上,就像太子夺嫡上位,想挥兵邻国,却有三朝元老和顾命大臣在旁边盯着你,只能偃旗息鼓。
蘅城是魔域第一城,同时也是修仙界的一道防线。
而如今,防线破了。
破得还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以为坚不可摧的壁垒,在翎卿眼中,不过是一张宣纸,轻轻一戳,就破了个大洞。
轻而易举的程度都让人忍不住心生怀疑——这不会是假的吧?
那可是蘅城。
在魔尊消失的时候,可以一力撑起魔域,让人不敢侵犯分毫的蘅城。
怎么能败得像是在过家家?
好像他们花了一个多月精心密谋,煞费苦心联系上楚国,再算好了日子偷袭,这一切的一切加在一起,只是魔尊路上的一块小石子,魔尊随脚就把他们踢开。
南荣掌门一直以为,就算他不能和翎卿平起平坐,至少也是对等的地位,可如今才发现,差得太远了。
翎卿能碾死蘅城,就能碾死镜宗。
一直以来,众人对翎卿的实力有着诸多猜测,但一直少有人能真正见到他本人,万宗大比算是他第一次正式对外露面,宣告了他在十年了无音信后的回归。
而现在,是他在对外展露自己的实力。
一次更比一次震撼人心。
更可怕的是,他本人好像压根没有这个意图,他只是随便露出点东西,就让无数人夜半辗转,难以安枕。
魔域密林变为死亡迷宫,荒原之上重新建起高塔,仿佛新王登基的旗帜,
不用想都知道
,其他人现在会是如何慌乱。
旁的就不提了,密宗那边正虎视眈眈,现如今又出了这一茬,人心又会变动。
是会心生畏惧退出?还是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不等翎卿继续强大下去,先下手为强?
南荣掌门只觉得脑门突突地疼。
一池本就混浊的水又被使劲搅和了两下,把池塘底的泥沙全翻了上来,让人看花了一眼都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
他知道沐青长老在等他,他也在等,等密宗传回的消息。
直到日光过半。
——没有消息。
密宗没有放弃。
这个结果不出南荣掌门所料。
绮寒圣女本就没有退路可走。
那个被打进了诅咒烙印的黑夜里,有百里璟,有方博轩师兄弟,也有她。
谢斯南或许都还有退路可以退出,她却没有。
她是那场恶行的参与者。
所以,在谢斯南死后,或许还要更早,在万宗大比上,翎卿透露了自己的意图开始,她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借着谢斯南的死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绮寒圣女立刻就着手筹备。
她不会束手待毙。
百里璟的目的至少达成了一半,他用蘅城一半强者的命,给绮寒圣女照亮了方向。
还有二十九天。
南荣掌门和沐青长老约见在洞府内。
这些事传音符也不是不能做,但到底不如自己亲自走一趟更能安抚人心。
他心里揣着事,解答了沐青长老的部分疑惑,就想离开。
沐青长老在他身后问:“掌门,镜宗会没事的,对吗?”
她感到心累,但她又止不住自己的担忧。
其他问题她都能理解,唯有这一点她想不通。
她和晋国皇宫内,和长孙仪之间的那场争执是在演戏没错,可她说的话里未必没有真心话。
她不明白,在百里璟这件事上,镜宗固然有错,但事后弥补得也算积极,没有苛待过翎卿,没有包庇罪魁祸首,该处理处理,该交代交代,清理门户也没有手软。
这些够了吧?
不是对翎卿说,是问自己,问南荣掌门。
她心里有疑惑,又不是个心机深沉藏得住事的,情急之下吐露出来也不为奇。
密宗和翎卿杠上,是因为他们家圣女犯下的错。
翎卿做事随心所欲,她管不了。
但他们镜宗为什么非要主动搅和进去?
不是被翎卿赖上故意拖他们下水无可奈何被迫参与进去南荣掌门的态度分明是自己往这火坑里跳。
煎熬。
除了这个词她想不到其他词能形容自己的心态。
她的良心无法质问翎卿可她不理解南荣掌门的做法。
好像从那个叫微生长嬴的少年来到镜宗起南荣掌门就变了个人。
说的每一句话都出乎意料。
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格外偏心于微生长嬴。
对微生长嬴的容忍超乎所有人想象。
就连他的事也格外上心。
从前是天赋如今呢?
他们已经知晓了魔尊的身份翎卿不可能为他们所用那这样拉拢讨好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南荣掌门自觉亏欠所以想要弥补?
还是想要浑水摸鱼趁机获取什么利益?
她一向持保守态度若真是这样那她不太赞同这样激进的计划。
掌门说过镜宗不是他的一言堂她是镜宗长老有权力提出质疑。
“你想听什么呢?如果是要一个合乎镜宗利益的理由
沐青长老听得皱起眉。
但她按捺住了性子。
“掌门请讲。”
南荣掌门:“从利益上说密宗没有退路镜宗又何尝有呢?不提向魔尊示好但说百里璟我们不想包庇宵小就必然得罪密宗和百里璟那边等同于选择了立场这是没办法的事事情。就算我们现在和魔尊割席百里璟也已经把我们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此举还会得罪魔尊落的个两面不讨好的下场。”
有时候中立并不代表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也可能是人人喊打的墙头草。
他们袖手旁观哪一方胜了他们都讨不了好。
确实是个“合乎镜宗利益”的回答。
“那不符合镜宗利益的回答呢?”沐青长老直直望着南荣掌门。
“我想帮他。”南荣掌门说。
他说得太利落沐青长老静了一静才回过神来“什么?”
她想到魔尊和某位仙尊之间的事脸色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瞬。
该不会是……不会吧……
沐青长老看着南荣掌门花白的胡子神色悚然。
南荣掌门:“……你在想什么?”
沐青长老尴尬地别开眼。
南荣掌门低声说:“我曾经出身自百里皇室这
不是什么秘密,当初我父皇为了给继太子铺路,斩杀先皇后,再杀先太子,皇后母族,其他兄弟姐妹也难逃一劫,只有我年龄小,出身还卑弱,没被放在眼里,侥幸活下来。”
这事沐青长老也知晓,百里璟就是凭借着这段渊源入的镜宗。
“我长大后天赋日益抑制不住,最终暴露,也走上了其他兄长的老路,我当时很犹豫……要杀我的是我的亲生父亲,我的母亲已经去世很久,我一个人,实在不知何去何从。我现在还记得,那一日,是一个老太监来提醒我快跑,我父皇准备要对我动手了,那个老太监是先太子的人,先太子被斩尽杀绝,但他有个孩子被皇后母家残余的人护着逃走了。”
沐青长老意识到什么,她惊愕地说:“您的意思是……”
“先太子的母亲,复姓微生,是当时楚国的第一世家,自那以后,微生这个姓氏就从世界上消失了,直到……”
直到半年前,刚出关的魔尊来到镜宗,在新入门弟子那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
微生长嬴。
“先太子的孩子,想来和我一样,也不愿意再和百里这个姓氏沾上关系。”
南荣掌门改了自己的姓氏,随母亲姓,看到翎卿写下的那个名字时,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的感受。
“我想过是不是看这个姓氏好听,就随便改的姓。”
这种事在魔域太多了,像长孙仪他们的名字,就是自己改的,从前并不姓长孙。
出门行走,捏个假名也是常见的事。
所以他派了人去查。
只是当年的事隔了太久,先太子的孩子要逃过楚国的追杀,行踪必然隐秘,不像他走得大张旗鼓,这些年的经历人尽皆知,花费了很多时间,也没个头绪。
还是翎卿在万宗大比上的一闹,他才算有地方着手。
“按照辈分,他其实该叫我一声老祖宗。”南荣掌门说。
凡人命数不如修仙者那么长,至多百年光景。
百里璟那爹还能算得清辈分,叫他一声叔祖父,翎卿这边就只能算一笔糊涂账了。
“虽然他可能并不想认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叔祖父,但我欠他家里一条命。”
这是他的私人恩怨,和镜宗无关。
沐青长老沉默下来。
“我跟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要是密宗当真……来势汹汹,万一有个万一,我不拖累镜宗,到时候掌门的位置给你,我
去帮他。”南荣掌门说“要是帮上了忙就算镜宗帮他的要是火烧到了自身你们尽管把我抛出去我自己一力承担。”
“您在说什么?”沐青长老抓紧了腰间的玉笛猝然起身“我们并非这个意思我也……”
怎么突然之间掌门的位置就落到她头上了?
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再说了掌门在镜宗这么多年大家都认他哪有说换就换的道理?
南荣掌门抬起手缓缓下压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知道这只是我的想法”他说“但有些事情总需要一个人去担起责任万宗大比和百里璟一事镜宗名声大跌。灵舟一事镜宗死了这么多弟子元气大伤长老们失去了爱徒同样伤心气愤需要一个说法再加上接下来要发生的……”
说起来真是千头万绪但解决起来却很简单找个人把罪责全部包揽过去就行了。
南荣掌门缓了缓摇头“你知道我把你送上那条灵舟是为了什么吗?”
他送其他弟子上灵舟是送他们去往黄泉路。
但沐青长老不是。
沐青长老窘迫道:“因为我助纣为虐总是心软不该心软责怪不该责怪的最后两面没讨好还让自己落了个里外不是人的结局……掌门想让我清醒清醒。”
“不是我是想让你看清楚记住这个教训不要步上我的后尘。”
沐青长老眼睛涩痛“掌门……”
之前所有的异常都有了解释毫无来由的偏心还有后期掌门突然之间大刀阔斧给宗门刮骨去腐。
翎卿很强但他只有一个人。
他能在万宗大比出尽风头也只是捡了个“无人”在场的便利其他几人并未在场无人能够阻止他才能如此畅通无阻。
除此之外还有南荣掌门不动声色地放水。
那场闹剧
除了动动嘴皮子作为一宗之主、万宗大比的东道主他没有组织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就连派人去催一催亦无殊这位就在镜宗的“天下第一人”都没有。
这也是他这段时间被诟病最多的理由。
无能。
不过南荣掌门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他只在意结果。
而这一次密宗召集了云端之上的另外三人。
除了翎卿自己谁也不知道结局。
自古
邪不胜正。
南荣掌门跟谁都没说过,百里璟离开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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