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一，余菲从心理健康中心走出来。
她又看见了柴肃。
他还是站在那棵树下，身姿修长，垂手而立。
谁又能想到，他这修长的四肢并不是天赐的礼物，而是终身的疾病呢？
仿佛若有所感似的，余菲望过去时，柴肃也正好抬起眼看向了她。
开春了，天气回暖得快，玉兰已经开花了。
柴肃穿着白色的针织开衫，和这一树的雪白很是相称。
她走过去。
他笑笑，不说话。
两个人并肩行走，穿过人潮，走上楼梯，走进教室。
之后每个星期的这一天，柴肃都会站在这里。
等到玉兰花的花期已经过了，他还站在那棵树下。
他也不说自己是专程在等余菲，但每次他都会等着余菲从对面的大楼里走出来，等她经过，等她一起去上课。
-
气温日渐升高，绿荫愈发浓郁。
几周之后，学校会开设必修的游泳课。
这时，余菲又发现了一个自己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原来，大家基本上都会游泳。
只有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项运动。
为什么不会游呢？
为什么她长这么大，连泳池都没有见过呢？
余菲不知道。
她只知道，山上是没有泳池的，大人们也都说，河边很危险，小孩子不能去。
压根没有人意识到，游泳原来也是一项必备的技能，等孩子长大了，是应该教一教的。
游野泳的人倒是多，每逢夏季，池塘和溪边都会有很多男孩子聚在一起玩水。
余菲从前的一个初中同学，就是在游野泳的时候腿抽筋了，然后就被淹死了。
“没事没事。”江小玖说，“我们三个都会游泳，你先把泳衣买了，学校旁边不就有个恒温游泳池嘛，到时候我们去那儿学。”
萧依依也在一旁附和道：“我们三个人一起教你，一定会把你教会的。”
余菲本来没指望自己能够在短时间里学会游泳，她打算找个医院随便开一个过敏之类的证明，能躲就躲。
但是现在，舍友居然都说愿意教她游泳，她就又燃起了一点信心，准备先试着学一下。
她立刻在网上下单了泳衣。
然而，等她从快递驿站把泳衣取回来之后，三个舍友，却谁也没有再提起过要教她游泳的这件事情了。
即使余菲委婉地向她们提起，其他三人也都是默契地转移话题，避而不谈。
好吧。
被丢弃是常态，不需要诧异，更不需要难过。
她只需要习惯，习惯了就好。
只要不对这个世界抱以美好的幻想，就不会再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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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再有一周就要上游泳课了，余菲挑了一个没排课的上午，去医院开证明。
她一连跑了三家医院，医生都不给开。
余菲确实不过敏，也没什么不能下水的病，
医生不给开，也是情理之中。
余菲想到体育课上，老师问有多少同学会游泳时，周围的同学都高举双手。
可她真的不会。
她是班上为数不多的不会游泳的人，她不想狼狈地泡在池子里，不想被岸上的人看笑话，更不想挂科。
那就，只能真弄出些什么病症了。
余菲把就诊卡和手机装好，推开防火门，走到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里。
其实，也不需要多么刻意的，她只要一脚踏空，就会从楼梯上摔下去。
这样，总不会毫发无伤了吧。
余菲顺着楼梯往下走，她做了几个深呼吸，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然后是，踩空……
完成得很好。
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地砖上。
因为跌倒的瞬间，身体在本能地自救，所以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一旁的扶手，掌心也被蹭破了皮。
原来，也没有多疼啊。
余菲感觉，这还没有被藤条抽打小腿疼，更没有被竹鞭打指甲盖疼。
她慢慢卷起裤腿，看着那个新鲜的伤口。
真好，这下，她总算是有合理的由头不下水游泳了。
她安心了。
等会儿回学校的路上可以买杯奶茶，她想喝芋圆葡萄。
反正家教的工资已经到账了，她不用再花家里的钱买奶茶。
她在盘算着如何庆祝这场胜利的作战，丝毫不在意从伤口渗出的血。
仿佛那不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余菲？”
柴肃挂断电话，很诧异自己会在这里遇见余菲。
他快步走过来，蹲下帮余菲查看伤口，“别动，我带你去找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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