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对苏占春存疑,便不能那般了事。
哄程乾睡下后,我换好夜行衣出了府门,踩着房檐直奔阁老府而去。
我今夜定要探出他的虚实。
刚进府,便被人扣住手腕拉到了角落里。
借着银白的月光我看到了眼前人的脸。
眸子大睁,压低声音道:“萧安瑄你来作何?”
“同你一起。”萧安瑄道。
“不必。”我左右瞧了眼,“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你赶快走。”
“你知道的,你说不动我。”他睨着我,“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我当然不可能走。
僵持片刻后,我妥协,“随你的便。”
我们分头行事,一人去书房,一人去阁楼。
苏占春向来老谋深算,那些证据,不可能放在明眼处。
阁楼有四个人守着。
我一一把他们打晕,拖到角落里。
推门进去,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找寻。
翻了一遍后,没有任何收获。
隐约的听到了脚步声和攀谈声。
“阁老怎地突然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总觉心神不宁,我来看看。”
“奴才掌灯,您慢些走。”
脚步声越发得近,我躲在书柜后面,握着剑的手慢慢攥紧。
呼吸也跟着变缓变弱。
“今夜何人当值,为何不见踪影?”
“那几个兔崽子准是去喝酒了,都是属下的错。”
“等他们回来杖则五十,打完把人都扔出去。”
推门声传来,吱呀,门打开一道缝隙。
我屏住呼吸,静等他们进来。
泄了一地的月光映出数到绵长的影,除了苏占春外,个个带着兵器。
真打起来,还真不好脱身。
苏占春抬脚欲迈,忽地,后方传来急呼声:“走水了,书房走水了。
“来人,书房走水了。”
苏占春停住,转身回看,望着团团烟雾,沉声道:“快去救火。”
门关上,一行人原路返回。
下一瞬,我被人用剑抵住了后腰。
灼热的呼吸涌进我耳中,听那人说道:“还挺硬。”
声音熟稔,是萧安瑄。
我反手把他拉到身前。
他倒也没挣扎,就那么被我扯了过来。
随后撞进了我怀里。
好巧不巧,正好堵上我的唇。
这个亲吻有些突兀。
我推他时慢了一步,被他抢了先。
舌尖探进来,吮住了我的嫩舌。
狗东西,又撩拨我。
他推不开他,抬脚踢他,被他夹住了腿。
他舔着我唇瓣,道:“刚救了你,不应该讨点利息么。”
我张嘴欲骂他,被他乘虚而入,再次勾缠住了舌尖。
半晌后,他才意犹未尽退开。
手里拿着我要的东西。
“这什么?”
“信笺。”
“和谁的?”我怕问道。
萧安瑄脸色微变,递上信笺,道:“令师。”
我狐疑接过,打开,笔迹是我熟悉的笔迹,每一封的落款,都是昌兴。
师父字昌兴。
真是师父写的。
萧安瑄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走。”
回程途中,我把每一封信都仔细读了一遍。
皆是闲话家常,并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安瑄轻轻转动扳指,掀眸,“令师的死或许同苏占春有干系。”
我喉结慢滚,神色说不出的冷凝,“这件事你不许插手,我要自己解决。”
“你一个禁军统领如何解决?”萧安瑄语重心长道,“让我帮你。”
“不需要。”我道,“国师大人日后还是不要再掺和我的事。”
萧安瑄见我冷脸,以为我还在为失了兵权的事恼他,“你放心,兵符你怎么拿出去的,我便让你怎么收回来。”
我收起信笺,注视着萧安瑄,“我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说了不许你插手,你便不能插手。”
“萧安瑄,今夜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别让我更恨你。”
放下重话,我叫停马车,掀帘跳了下来。
头也不回地淹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阿武骂了句,“呸,猪油蒙了心。”
萧安瑄冷脸,“是我欠他的。”
我没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
阿毛在暗处等我,见我来,牵马上前。
“将军怎地又动怒了?”
“谁说我动怒了?”
“脸都黑了,不是动怒是什么。”
我抿抿唇,手摸向怀中时除了摸到那些信笺,还摸到了一瓶玉肌膏。
喉结滚了又滚,我翻身上马,朝马车笨去。
擦身而过时,把玉肌膏抛进了萧安瑄的怀里。
紧跟着一句,“丑死了。”
萧安瑄唇角扬起,晃晃手中的玉肌膏,“还是时远心疼我。”
“滚。”我道,“谁心疼你,我是嫌碍眼。”
萧安瑄笑的浪,人更浪。
竟然探出半个身子来扯我。
勾住我脖颈后,不由分说吻了上来。
舔着我唇轻喘:
“周瑾言,你是我的。”
“这辈子都逃不掉。”
30
苏占春丢了东西,次日早朝都没去。
对外说是染了风寒。
门生们听闻纷纷去探望。
我混在大臣中一起进了府。
趁他们寒暄时,我四处转了转。
看到书房门口的守卫又多了一批。
想来这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确定和师父有没有干系。
我决定寻个合适的日子再探。
契机很快到来。
内阁大臣们陪同天子出城祈福。
苏占春身为内阁之首更应当同行。
至于我这个禁军统领,寻个由头便可以不去。
我借太医院的口,告知天子我染了风寒,不易出行。
留在了城中。
入夜,我悄悄潜入,直奔书房而去。
白日的守卫竟然没有。
我虽心有疑虑,但还是走上前。
推门欲进时被人团团包围住。
管家走出来,轻呵两声:“毛贼,等的就是你。”
原来这是苏占春使的计谋。
他要来个守株待兔。
我也不是善茬,和他们厮打起来。
战斗正酣时,有人举剑朝我刺来。
我躲避不及,挨了一剑。
也趁机给了他腰间一拳。
他侧身避开,回身又是一拳。
这拳,我没躲,直直挨上。
心也仿若被什么捏了一把。
我怔愣看着眼前人。
明明是苏占春的脸,可却给我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
我脱口而出,“师父?!”
苏占春的拳头停在我眼前,脸上神色难辨。
旁边有人呵斥道:“ 别打了,其他人都退下。”
眨眼功夫,暗卫消失不见。
庭院中只剩我和苏占春。
我不确定问道:“你到底是谁?”
夜色里,男人的身影被拉扯得很长。
我看到他手落在脸上,轻轻一掀,人皮面具掉了下来。
熟悉的五官。
他真的是师父!
我如遭电击,低喃:
“怎么会?怎么会?”
31
一刻钟后,我知晓了事情的始末。
“你杀了苏占春?”
“是。”
“为何?”
“能为何,当然是为这滔天权势。”宋昌兴道,“阿远,我本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与你相认。
“继时这天下便是你我师徒二人的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了这个你便杀了同门师兄?”
“苏占春他该死。”宋昌兴道,“我比他聪慧,可师父却偏偏更倚重他,还将我逐出师门。
“我岂能甘心。”
我踉跄后退两步,“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杀人。”
“为何不该?”宋昌兴道,“世上既有我宋昌兴便不该再有苏占春,我同他只能存一人。”
我上前,屈膝跪下,“师父收手吧,别再杀人了。”
“收手?不可能。”宋昌兴眼冒寒光,“除非得了这天下,不然我不绝不会收手。”
我站起,冷声问道:“非要如此么?”
“是。”
“若我阻你呢?”
宋昌兴抬眸看向我,轻抚我脸颊,“阿远你是师父一手带大,师父对你除了师徒情谊还有父子情。
“我爱重你。
“但你若阻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眼神狠戾道:“就像那日杀害萧凛一样,谁阻我,我杀谁!”
原来,萧尚书也是他杀的。
他这个恶魔。
“师父权势真的那般重要吗?”
“是。”宋昌兴道,“所以,你要不要跟师父一起享盛世繁华?”
“不。”我定定道,“若师父执意如此,徒儿也只能替天行道了。”
我举剑朝他刺去。
眼见要刺中,门被人踢开。
嘶哑声传来,“时远,救我。”
我停下,回眸,看向程乾。
抬腿欲过去,暗卫道:“扔下你手中的剑,不然我杀了他。”
程乾摇头,“不,时远,你别管我,你快跑,快跑。”
程乾在这,我不可能跑。
手指一松,剑落了地。
紧接着我挨了几棍,后脑勺溢出血。
踉跄着朝前倒去。
程乾抱住我,猩红着眸子,道:“时远,都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了你。”
我摇头,“是我连累了你。”
我看向宋昌兴,“你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但程乾同此事无关,求你放了他。”
“哈哈。”宋昌兴轻笑两声,“阿远,你还是太年轻了,少不更事,连人都不识。”
我懵懂看着他,见他徐徐走近,对程乾伸出了手。
“阿乾,过来,到我这来。”
程乾松开了我。
走向宋昌兴。
他们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程乾和师父……
我仰头大笑,原来,这八年我一直活在他们的算计中。
昏迷前,我问出最后一句:“我的手指……”
宋昌兴道:“我给萧安瑄放了话,若想你活,他必须断你手指。”
我冷笑,“还真是你胁迫的他。”
“为何!”
“不让你斩断最后一丝情缘,你如何参军,又如何为我夺得兵权。”宋昌兴贪婪道,“阿远,为师应该好好谢谢你。
“十万大军,便是你送给为师的贺礼吧。
“待这天下归于我时,你依然是护国将军。”
32
再度睁眼,我浸在水中,水已至下颌,随时会灌入我口中。
巨大的痛意席卷着我,说不清是心更痛还是身子更痛。
我心心念念护了八年的人,竟然算计我至此。
萧安瑄说的对,我有眼无珠,是天大的蠢货。
可。
那是程乾啊。
伴了我八年的人。
八年来我几次要死掉时,都是他出手救我。
为何?
为何他会同师父在一起,做这些天理不同的事?
我百思不得其解。
恍神时,牢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我未曾回头,便认出了来人。
“我不想见你,滚!”
“时远,你受伤了,让我给你疗伤。”程乾走到我面前,屈膝蹲下,似乎一切都没变,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人,“别跟师父犟了,认个错,师父会把你放出去的。”
“当年你救我也是他的吩咐?”
“是。”
“这八年你对我诸多好,也只是因为他?”
程乾淡笑,“不,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
他手指挑起我的下颌,眸光灼灼,“我心悦你。”
心悦?
呵。
“你的心悦便是对我痛下杀手?”我冷声道,“程乾,是我瞎了眼,错吧敌人当友人。”
“痛下杀手?”程乾道,“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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