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西北行走,天气越凉,万叶千树染上金色,清风吹拂,如一片禅意的海。宗暮非越来越少去农家为百姓看诊,即使睡在郊外,也不再抱怨。他日日研读医书,采摘了上百种药草,一摆弄就是几个时辰。一日,三人露宿林中,吃过晚饭,宗暮非仍坐到一旁研究药草,许翎竹蹲在他身边,看得一知半解,听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晦涩难懂的医理,终于忍不住出声道:“解不出来就算了。反正我现在……”
“不行!”宗暮非横眉打断她,“我一定能找到解法!”
“我是看你太辛苦了。”许翎竹在他对面坐下,月光稀薄,一盏黄灯安静地笼罩着二人,“夜已深了,这些我来收拾,你先休息吧。”
宗暮非瞟了她一眼:“你?我怕你把我的药草弄乱了。”
许翎竹失笑:“喂,你不要不知好歹啊。”顿了顿,“你是,由陆大夫抚养长大的吗?”
“是啊,我的父母亲,嗯,我师父说,在我出生没多久,就死去了。”宗暮非回忆道,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去回想那段往事了,“我生于洛州建水县,沣容村,十九年前,村子受战争波及,所有人都被杀了……我的家人也没能幸免。当时,母亲将尚在襁褓中的我藏进了米缸里,不知为何,我竟没有哭闹,这才逃过一劫。
“那些人……离开后,师父恰巧经过,听见我的哭声,便循声而至,救下了我。从此,我就跟着师父四处行医,这些事,也都是师父告诉我的。”
“你这番经历,和我倒有几分相似。”许翎竹歪着头,火光和星光在她眼睫上跳动,“我也自小跟着师父云游四海,学了如今这身本事——你的名字,也是陆大夫起的吗?”
“是啊,师父不知道我的姓名,就替我取了宗暮非三字。”宗暮非道,想着今晚大概是不能继续研制解药了,就开始动手收拾面前的叶叶草草,“宗,是希望我将来医术大成,暮,是因师父在傍晚时分捡到了我,非,则取自‘非善非恶,无善无恶’一句,意为‘善恶无别,人心而定’,是希望我……像莫大夫一样,能专注于医病救人,而不被是非所扰。”
许翎竹静静听着,下意识地端正了坐姿:“尊师当称得百世之师,令人高山仰止。只可惜无缘得见了。”
宗暮非手中微顿,不置可否:“再过些年,我的医术定会比师父更厉害。”
却听许翎竹叹了一声:“唉,我当时为何就没问一问师父,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我只觉得翎竹二字,听起来甚是清灵悦耳,就一口答应了,全没有细想其中深意。”
宗暮非抬头看着她:“你的师父,现在……”
“和陆大夫一样,已经过世啦。”许翎竹落落一笑,见宗暮非已收拾妥当,就提着灯,站了起来,拍拍裙摆上的尘土。宗暮非也随后站起,目色却在灯火中犹疑:“你似乎……你不难过吗?”
“怎可能不难过呢?”二人向不远处倚在树下休息的方恂走去,许翎竹微微笑着,仿佛叹息,“可是,我还有自己的路要走。师父留给我的回忆,已足够支撑我找到新的归处了。”
说话间,她已走到方恂身侧,将提灯放在他脚边:“你的名字,也是吴前辈给你的吗?”
方恂抬头,眸色清淡如夜:“是。”
“恂,取自它本义——相信?”她又问。
“或许。”
“你不知道?你没有问过吴前辈吗?”
“没有。”方恂语气淡淡,拉过盖在身上的薄毯,微阖双目,似要睡了,“不过是一个称谓,叫做什么,都并无不同。”
许翎竹觉得和他简直说不通,也不想再说了,找出另外两条薄毯,一转身,却见宗暮非仍怔怔地站在不远处。
“在想什么?要睡觉了。”她抬手,将毯子扔给他一条。
“噢,好。”宗暮非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接住毛毯,抱着走到树下。许翎竹吹灭提灯,将火堆挑旺了些,又添了几支木柴,转过身笑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那我睡了。”宗暮非忙在树下躺好,背向许翎竹和方恂二人,用毛毯裹住身子,闭上了眼睛。
回忆啊,她如何能做到如此坦然。那里明明——都是不堪回首的裂痕,如黄泉冥火,日日夜夜灼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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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南州边境,宗暮非终于找到了解毒之法。
他闷在房间里熬制了整整一夜,清晨听到许翎竹出门,他急忙灰头土脸激动万分冲出屋子,正要给她一个大功告成的拥抱,瞥见她身后的方恂,立时一顿,缩回了手,讪讪道:“啊,你醒啦,有一个好消息!”
“怎么?终于研制出解药了?”许翎竹笑着走来,仔细看了看他,眉心蹙起,“你一夜没睡?”
“嗯……”宗暮非下意识地移开目光,顿了顿,又连忙拉过她的袖子,“不说这个了,我真的做出了解药!你快跟我过来!”
他拉着她跑回房间,炉上还煨着陶罐,热气氤氲,桌上一个木质小盒,里面用软丝垫着,放了十数颗指盖大小的药丸。
许翎竹走过去,低头仔细打量:“这些就是解药?”
“嗯!”宗暮非目光明亮,像在等她的夸奖,“一天吃一颗就行,不过,可能要连续吃上三个月。到时候,你体内毒素,保准能彻彻底底地清除干净,对身体也不会有任何伤害!”
“哦?”许翎竹直起身子,笑盈盈地回望着他,“辛苦你了,宗神医。”
“哈哈,我就说,我一定能找到解法!”宗暮非得意地挑眉,听见陶罐里水声沸腾,忙走去打开盖子,从旁边拿起一只木棍,搅了搅罐中药草。方恂也走进屋子,拿起盛药的木盒,眉心却紧蹙着。
“怎么了?”许翎竹疑惑地问。
“我就说,你们根本不信我!”宗暮非见了,气冲冲地走上前,一把抢过木盒,“要不就别吃了,省得我费力不讨好!”
“哎,没有,我可没有不信你。”许翎竹连忙笑着安抚他,“从今天开始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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