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恂平静地向前走了三步。
寒星剑剑刃已贴近他颈窝,似乎偏移稍许,就会划破他肌肤。然而方恂却抬起手,握住了许翎竹执剑的手。
然后,慢慢地,将寒星剑拿远一些,又慢慢地放下了。
“这样的剑,只会伤到你自己。”他离她很近,漆黑的眸子如长夜深邃,可他的语气仍然平淡如无,“而且,我并不想和你交手。”
许翎竹看着他,眼底隐隐浮现出痛色:“方恂,我必须要阻止你。”
方恂神容静默:“我以为,你总会理解我。”
许翎竹痛苦地摇了摇头:“我理解你又如何,不理解你又如何?唐璃身受重伤,月泉死了,小颜也死了,滕十二、冬冥、月清兄,全都不在了。他们都是因我们而死,还有数不清的,栖归楼的弟子们,南青剑派的弟子们,甚至是织凤楼和唐门的弟子们……你如何竟能如此无动于衷?”
“那你希望我做什么?”方恂反问,语音染了深秋些微的冷意,“日日诵经,超度亡魂吗?”
许翎竹一怔,她看着方恂平凉而至冷漠的眼,话音不由得染上哀戚:“我只是想要一个归处而已,为什么却有那么多人因此死去?早知会付出如此代价,我宁愿什么都不要,我明明是想保护更多的人……可现在,就连栖归楼都要保不住了……”
方恂沉默下来,半晌,轻叹一声:“没关系,只要你和我还在,栖归楼就可以再建,同伴也可以再找。”
“不,不一样了!”许翎竹忍不住高声打断他,双瞳因蓄了泪水而分外清亮,“再建的栖归楼,就不再是栖归楼了。再找的同伴,也不再是他们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死去的人,都再也回不来了——我必须阻止你,保护栖归楼,这是我身为楼主所肩负的责任!”
方恂安静许久,看着她如墨玉般的双眼,最后将视线慢慢转向她握剑的手。
“好。”他开口,依旧平静而淡漠,“不过,不是现在。”
许翎竹蹙着眉,握剑的手不自主地微微一抖。
“你的手仍在发抖,现在的你,无法杀死我。”他声线清淡,仿佛她要杀他,也不是一件多不寻常的事,“夜深了,今晚先睡吧,我叫人给你另备一间营帐,或者,你就睡在我这里也无妨。现如今,祈军已经不可能退兵,我也不会下撤退的命令。如果你真的要与我拔剑相向,南青山就在不远,我们去那里吧。”
————————
冬天到了。
祈军终究越过了集安郡,越国军队就在前方不远。俞州早已乱开了锅,而数十里之外的南青山,却依旧寂静得有如荒茔。
许翎竹和方恂在山脚下了马,沿着再熟悉不过的林中道路,走到了山上。
山上久无人居,房角已结满蛛网,桌椅蒙尘,枯草蔓生,令人实难想象当年南青山上群雄荟聚的盛景。
那一年试剑大会,也仿佛是久远而古老的回忆了。
“自试剑大会之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切磋剑法了。”许翎竹忽然听见身后响起清淡的声音,将她从旧往的时光中拉了回来。她转头,方恂亦正看着她,瞳孔倒映着浅淡云影,似乎使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一些。
许翎竹却转开视线:“那段时光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方恂停顿半晌,倒真的仔细思考了一番:“我不常想起,但也没有忘记。现在回忆,却好像有些怀念,我们在后山比剑的时候了。”
“怀念吗?”许翎竹喃喃,“你如何能说出怀念的话?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你也变了,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
“我从没有变过。”方恂安静地凝望着她,“我始终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许翎竹抬起头,目光幽沉:“什么才是正确的事?就算整个江湖都死有余辜,我们以直报怨,那些人要杀便杀了,可唐璃、月泉……她们有什么错?小颜和滕十二的死,又该如何算?现在这些黎民百姓,又有何辜?”
方恂面无波澜地道:“无论何事,都不可能毫无代价,我从未逼迫任何人。”
许翎竹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双眸终是一寸寸黯淡下来:“是啊,你一直是这样的人,错的人可能是我,是我从未了解过真正的你。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你了,我也已经分辨不出你说过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又有哪句是假。”
初冬朔风扫过山野,像一把结了冰的刀子,他的心脏倏忽缩了一下,令他眉心微微蹙起:“我从没有骗过你。”
他虽然瞒了她许多事,但他从没有骗过她。她可以对他拔剑,但不能不相信他。
许翎竹却轻笑一声,有些自嘲似的:“你确实不曾骗我,你说一起建一个家,于是我们建立了栖归楼,可你又亲手毁了它。”她苦笑着重复,“你确实没有骗我,因为你从未说过,不会毁了这个家。”
方恂眸光微闪:“我也不希望任何人死去,我并非无所不能,很多事情,亦在我预料之外。”
“不,不是的。”许翎竹却道,顿了顿,目光渐而犀利,“何必说这样的谎呢?你心里都明白,你要做的事情,不可能所有人都全身而退。”
方恂静默很久,似乎也终于再无话可以反驳:“但是,我没有错。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
“你应该做的事?”许翎竹反问,“你是指,勾结敌军,引发战乱吗?”
方恂没有回答,清淡地道:“现在,无论你再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不,还来得及。”许翎竹再次否定道,那双眼凉如冬日的风,“皇上虽是仁君,却并不愚钝懦弱。祈军那边,皇上自有决断,而我要做的,是在这里阻止你。”
方恂默了默:“我不想与你为敌。”
许翎竹眸光深凝:“你欲谋战之时,就已经与我为敌了。”
方恂深深呼吸一口:“我不想伤到你。”
许翎竹却忽地笑了,她抽出寒星剑,冬日山风冷朔,好似在剑尖上凝结了一层薄冰:“方恂,你太狂妄了,你我已多年没有比剑,你怎知我如今不能赢你!”
方恂寂静地看着她,一动未动。
“出剑!”许翎竹沉下眉心,目光比剑光更冷,“就算你不出剑,我仍会杀了你!”
又静了半晌,方恂终于笑了一笑:“好。”
他终于缓缓地抽出沉岚剑,南青山后山,层层密林背后,是一片空阔之地,断崖危谷,不见其深。虽已入冬,松柏仍青翠不败,朔风呜咽低徊,吹拂起二人的长发和长衫,好像一切,都和从前没有任何分别。
可这些年,江湖天翻地覆,他与她,也终究不同了。
————————
许翎竹率先出剑了。
寒星剑如惊鸿般掠了出去,她足下结结实实地一踏,竟激起一片扬尘。他确实很久没与她过招,她的内力似乎比往时更加充盈,他不敢硬碰,向后错开了一步。
剑刃擦过发梢,许翎竹手腕随即一转,竟毫不留情地削向他头颈,方恂忙又向后错开一步,沉岚剑向她手上一挑,才逼得她向左避开稍许。剑风擦着他鼻梁削过,过了这一招,方恂心下已经明白,她不是在说笑,她也不是来与他切磋的——她是真的,想要杀他。
许翎竹与他武功本就相差无几,经过这些年,她或许已略胜他一筹,也未尝可知。方恂不敢再有一分松懈——他若轻敌,真的会被她所杀!他双目深沉如渊,右脚抢上,剑尖抖出三朵剑花,便向她心口刺去!
许翎竹见方恂终于认真起来,一边重新调整呼吸,一边向侧方跃出两步,避开他这一剑,而后却用左手去擒他手腕,同时右手剑锋如利电般,抹向他咽喉!
这一招,当真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