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二点。厚厚层层的乌云遮蔽了大半个天空,夜幕上只能看到一点稀疏的星星。此时此刻,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之中。
在王都第十街区的一处阁楼上,有一个人还没有入睡。他坐在书桌前,对着一本写着密密麻麻的术式的笔记发着呆。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但格雷的脑海里依然回放着那日与卡诺恩相见的一幕幕。
既然现在依然平安无事,就意味着他没有信错人……吧?
在见到卡诺恩之前,格雷曾作出过很多恶意的猜测,甚至想过要用哪些方式来报复这个小人才解恨。但这些都在了解了真相后,化作了一声喟叹。
他到底该责备谁呢?责怪卡诺恩为什么不具备救出维因的能力?还是责怪他没有眼睁睁地看着维因去死?
虽然不能说他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但当时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卡诺恩其人,其实在别人看来多少有些不可理喻。按理说,他自小就在学院里接受教育,没怎么接触过外部社会,应该会对家庭和环境有很强的服从性。但在维因即将按照被处死的时候,他却铤而走险,背叛了父亲和学院。
罗兰迪亚是一个王权至上的国家,卡诺恩又是宫廷术士,理应对君主怀有绝对的忠诚。但在发现了布瑞斯所做的事后,他却又果断写信给艾涅斯特,甚至还暗自寻找解咒的方法,显然背离了自己应有的立场。
在格雷明确表示对布瑞斯不利的意图时,他担心的重点不是“此乃大逆不道之举,而是“这样做太危险。
他总是把友情与正义感放在天秤最重要的一端。
格雷并不反感他这样的性格。但是在分别之际,他依然丢了一句“不要再来找我
从角色扮演的角度来说,维因恨了卡诺恩这么多年,如今无法因为一句“不知情就尽释前嫌。哪怕知道知道当时没有更好的选择,但情感上也无法接受。
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复的。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格雷在决心铲除掉布瑞斯这个万恶之源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糟了,之前甩锅时造成的误会还没有解开!
他打听卡诺恩下落的时候,为了方便自己行事,故意把锅扣到了里夏尔的身上。可他没想到的是卡诺恩竟然当了宫廷术士,更没
想到这个举动会让他背上对王族下手的嫌疑。
更要命的是
那一刻格雷简直想把过去的自己拎起来疯狂摇晃:让你甩锅!让你扣锅!现在麻烦来了!
虽然事情的起因完全是出于误会但是其他的人不知道!一旦出了事知情者的目光肯定会投注到卡诺恩身上——刺客会不会已经找上了他?会不会是他泄露了王族的有关情报?
虽然卡诺恩应该不会出卖格雷但只要王宫方面有意调查想要掌握他这段时间的行踪也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不和卡诺恩撇清关系反而频繁与他接触的话到时候就等着被调查吧。那对自己和卡诺恩而言都不是好事。
格雷望了一眼桌子前拉得紧紧的窗帘叹了口气。
不过放了那样的狠话后短时间内卡诺恩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了吧。
那么现在最需要考虑的问题还是如何杀死布瑞斯。
格雷合上笔记本精神一振。
全系列的悲剧源头!玩家最想揍的角色NO.1——布瑞斯!只要成功干掉他艾涅斯特就没有报社的理由了。
其中最大的难关也是卡诺恩劝说格雷放弃的原因就是设置在王宫的抑制魔导器。它的应用范围其实很窄不仅需要宫廷术士定期维护消耗的材料折算起来也是个天文数字根本无法推广。不过它也无愧于在上面投入的成本能最大限度地削弱魔法的威力。
失去了魔法后就算是里夏尔或艾涅斯特都无法保证杀入王宫后还能全身而退更何况维因还有绝对的短板——白刃战。
术士虽然破坏力超群但□□的力量也只是普通人的水平。没有队友保护的话往往等不到咏唱完毕就被敌人砍翻了。像里夏尔和艾涅斯特那样不仅不依赖前卫还能自己砍翻敌人的纯粹是怪物中的怪物。如果其他术士能投票的话绝对会把他俩投票开除术士籍。
遗憾的是维因只是一名“普通”的术士。虽然他也拥有艾涅斯特的剑术经验但一来OOC值的惩罚他承受不起二来维因的体格也适应不了高强度的战斗。
而且他还有一个致命弱点——比拼魔法威力的时候别人烧的是蓝他烧的是命。在实验未完成的情况下一旦使用超越极限的力量就会给身体带来伤害没办法计入
常规战斗力。
不过维因也拥有自己的优势:他咏唱时间短、命中率高、擅长细微的操作。这些能力都与术士对魔素的适应□□息相关。
所以正是在王宫这种环境下——或者说只有在这种环境下维因才是无敌的!
抑制魔导器对普通的术士是大大的难题但对于魔素适应性高到恐怖的维因而言使用魔法并不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王宫之内只有维因一个人能正常使用魔法”!这才是格雷的底气。
为此格雷一直在设计和改进相关的术式
格雷抬手在空中点了几下勾勒出一个中心有火焰印记四周旋转着一些古文字的魔法阵。然后顺着术式的引导将魔力化作雾状散开开始接触并刺激魔素。
如果将常态化的魔素活性的数值定位在“5”的话抑制魔导器范围内的的数值仅为“1”。也就是说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将常态化的魔素活性提升到“8”以上达到肉眼可视的程度的话就能抵消抑制魔导器的效果。
只是这相当于以人类之身代替魔导器的职能难度可想而知。
过了一会后虽然常人不会感觉到什么但格雷能察觉到房间里的魔素明显变活跃了大概到了6、7的水平。但是活性最大化时的标志——可视化依旧没有端倪。
这不能让人满意。
于是他无视了来自躯体本能的警告加大了魔力的输出。
刹那间一股电流袭击了格雷。
他的耳边响起了杂音般的耳鸣全身各处都传来剧烈的疼痛就连手臂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在突破血肉从内向外生长一般。但格雷还是没有中止魔法。这些体验在他作为艾涅斯特的时候已经习惯了。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
一点、两点……空气中突然浮现出萤火般的金色的发光粒子。由暗转明后它们先是悠游自在地漂浮着而后像发现了什么目标似的聚到了格雷的身边成群结队地闪烁。
像是冬日随风飞舞的细雪又像是在夜空中明灭的星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粒子越来越亮越聚越多甚至代替昏暗的灯光照亮了桌子、地板、架子上的书营造出一种幻想性的氛围。
这里仿佛不
再是一处普普通通的房间而是神话中的秘境。
在天人们即将开始新一天的生活之时黑发的青年静静地拉开了窗帘准备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在他的身后闪烁着的光粒犹如被太阳照射的雾气一般消散仿佛从未发生过异状。
……
几天后的坎特贝尔。
汉斯泡了一杯咖啡回来后发现射进坎特贝尔的阳光已经朝外面偏移了。花店里只有他和格雷显得有些冷清。
一般市民买花、送花的时间都集中在早上和上午。到了下午客流量也自然而然少了起来。
“汉斯先生。”
有人在背后喊他。汉斯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谁毕竟会专门挑人少的时间段光顾的客人就那么几位。
“泰恩斯。”
“下午好。”那个眼熟的年轻人对他点头致意。
汉斯知道他在教授梅特里希和泽洛斯剑术这次估计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的。不过说实话泰恩斯的形象和他想象中的筋肉虬起的剑士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可能是业余时学了一段时间的剑术作为爱好吧?不管怎样汉斯都很难想象他的主业就是剑士。
“那两个孩子还没有回来。”汉斯告诉他“你可能要等上一会。”
“没关系。”泰恩斯说“我这次来是来找格雷的。”
“格雷?你找他吗?”
汉斯有些意外。这段时间里两人虽然也有过接触但泰恩斯专门来找格雷的情况还是不多见。
“一点小事。”
泰恩斯似乎不愿多谈只是含糊地带过了这个问题。
“他在里面。不过他这几天状态好像不太好。我让他休息休息可是他不听。”
汉斯说到那个让人操心的店员不禁叹了口气。
格雷(艾涅斯特ver.)顿时有些心虚。
所谓的“超负荷伤害”真不是闹着玩的。激活实验成功后他浑身上下都出现了不适症状。如果时间再长的话怕是整个人都要废掉了。
只是汉斯这么照顾他他又实在不想翘班。
艾涅斯特向花店后面走去看见维因正趴在靠窗的桌子上一动不动像一只晒太阳的懒洋洋的猫。但是借着透进来的光线
神色疲惫。
“状态不好?
听到这句话,维因终于动弹了一下。他慢慢支起上身,看了一眼艾涅斯特,然后又兴味索然地趴了回去。
“没什么。
“汉斯很担心你。
“我知道。维因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答道。过了一会,他看艾涅斯特没有反应,不禁有些奇怪,“你来该不会只是为了和我说这句话吧?
当然不是。
艾涅斯特这次来是有计划的。他在意“格雷是因为对方长得像“维因,但只是怀疑而不采取行动显然不自然。不过在精分之前,他没有事先对戏,也就是说,维因不能百分百预测中他接下来的举动。
“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你自己不是也忙得够呛吗?维因摆了摆手。
“坎特贝尔是一个让人放松的地方。我喜欢待在这里。
艾涅斯特说。
这不是假话。比起忙到脚不沾地的军部,和没有人气的官邸,他更喜欢待在这里。
“是吗?那随便你了。
维因又把头转了过去。
艾涅斯特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了维因的对面。他想了很久,如何和维因谈话,如何旁敲侧击地打听他的身份。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决定直接出击。
他确认汉斯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后,郑重地开口道。
“我知道你对我有敌意。之前发生的一些事让我们双方都有些介怀。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的。
“哦?听到这些话,维因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他放下搭在脸上的手,问道,“你想怎么解决?
“回答我的一些问题。
“格雷。艾涅斯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
“那样糟糕的回忆我很难忘掉。
“那真的是你第一次见到我吗?
“……什么意思?维因不动声色地反问,“难道你觉得,我还有其它机会被你拿剑砍吗?
“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艾涅斯特的语气中没有指责的意味,但蕴含着更复杂的情绪。“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就认识我了?不是单纯知道这个名字,而是知道我这个人。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当你发现我的身份的时候,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艾涅斯特指出了当时自己露出的破绽。
维因眯了一下眼睛。但下一刻,他就挂上了若无其事的表情。
“请关心一下我当时的处境。我可是差一点就背上了刺客的嫌疑,被你的部下带走调查。那种情况下,我能有什么反应?
维因眨了眨眼,脸上挂上了讥笑:“还是说,你希望我像你的那些崇拜者那样尖叫?
“我不是那个意思。
艾涅斯特不禁暗自鼓掌。维因的反应中完全看不到心虚的迹象,如果不是他知道真相的话,可能也就被这么蒙过去了。
不过说到底,“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只是艾涅斯特的主观判断,缺乏明确的证据支持。所以到最后,他也干脆放弃在这件事上再纠缠下去了。
“你的年龄?
“我连这种问题都要回答吗?
艾涅斯特只是盯着他。他一定要得到这一个答案。
这种时候,维因就不禁庆幸有“五十米内必定断开链接的机制了。他只用思考当前身份应有的反应就行了,不用担心一心二用导致CPU烧掉。
他瞄了一眼艾涅斯特,然后妥协一般地说:“二十四岁。
既然对方疑心他和“维因之间的关系,那么他哪会老老实实地说出真实年龄?反正两年的差别也不是那么容易能看出来的。
“我注意到,你是几个月前才出现在王都的。你之前生活在哪里?
艾涅斯特的问题和他的眼神一样尖锐。如果换一个人问维因的话,他现在可能已经心跳加速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谎称自己来自罗兰迪亚的某个小镇,这样就能避免后续的一些麻烦了。但问题是——不管是“格雷还是“维因
他虽然在游戏里也环游过世界,走过一座座城镇,但他记住的都是些什么?重要的NPC?道具的放置地点?支线的触发处和时机?
这些能成为他在那个地方生活过的证据吗?毫无疑问是不可能的!
只要来一个真正的王国人,多问他几个问题就容易露馅。
所以,维因的选择是——
“我来自迪尔克海姆。
他大胆地说。
艾涅斯特扬了一下眉毛,对他来说这个表情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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