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走廊上奔跑。
他的脚步急促而凌乱,似乎不在意会撞上什么人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紧随着这匆匆的脚步声的,是交涉的声音,以及短暂的迟疑后复数的人从附近离开的声音。
格雷(艾涅斯特Ver.)本来正靠在病床上,刚翻过去一页报告,此时手上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
他所在的地方是王都军区医院的核心区域,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被允许进入。
但就在刚才,不仅有人闯了进来还几句话就让在门口驻守的警卫离开了。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寥寥无几。
随着咣当一声响声门被推开的瞬间格雷看见自己的副官站在门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在最初的一瞬间里,他甚至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那个总是以衣着整洁的军人形象示人的奥尔菲,现在与他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的衣服不少地方都打皱了,似乎在很长时间里都没有整理过,惨白的脸上也写满了疲惫和憔悴。
他的精神似乎正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唯独眼睛闪烁着一缕慑人的光。
像是身陷绝境中的野兽一般这位副官用紧绷着的嘶哑的嗓音低声问道。
“陛下他对你做的事……是真的吗?”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已经足够格雷明白了一切。
奥尔菲知道了——艾涅斯特的与布瑞斯之间的龃龉布瑞斯的龌龊行径三年前所谓的“身体检查”的真相。
一时间占据格雷脑海的全是错愕。
他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原作中,奥尔菲一直到死在艾涅斯特手中为止都不曾知晓上司崩溃的真正原因。
他的身份决定了他站在了离真相最近也最远的位置。即使再渴望知道也无能为力,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质问自己了。
和原作完全脱节的改变让格雷的心中生出了一缕茫然。
一定有第三方在他不知情的时候介入了进来才会导致这样的局面但是会是谁呢?
是谁会既知道真相又有透露给奥尔菲的动机呢?
这些念头在格雷心头闪过只是现在的状况没时间让他细想。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哪件事。安格斯陛下新近对我并没有什么安排这一点你应该也清楚。”
“……我说的不是这个
。”
“他理解了我暂时不能复归的现状,让我在这里安心接受治疗。”
“不是这个——”
“不过这次事态非比寻常,我谈了自己的一些看法,他也深感事件的棘手程度……”
“——我都说了不是这个!
我问的是!先王……布瑞斯陛下他,真的想置你于死地吗?!艾涅斯特!”
奥尔菲大声嘶吼道。
在至今为止的记忆中,他从未以这样粗鲁和狼狈的样子喊出话来。
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有沉默。
房间内回响的,只有奥尔菲自己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他的心变得越发地仓惶。
就算再怎么迟钝,奥尔菲也还不至于连沉默的意义都领悟不出。
“所以——所以,真的是……这样?”
真的就像那个人所说的那样?
在天未亮之际,有一个不速之客造访了军官宿舍,带来了令奥尔菲为之战栗的消息。
那个人没有明言自己的身份,但不管是身手还是用黑衣遮掩容貌的打扮,似乎都指向了那个屡次袭击艾涅斯特的刺客。
理所当然的,奥尔菲升起了最大的警惕和敌意,他一边寻找攻击的机会,一边想要向外界示警。
直到对方用一个词来称呼自己。
——间谍。
他揭露了奥尔菲是已死的布瑞斯王派来,潜伏在艾涅斯特身边的监视者的秘密。
这还不过是震惊的序曲。
从二十几年前开始的有悖伦理的实验。被战争改变命运的实验体。战后的统治者的猜忌。数年前的变故。假借检查之名进行的谋杀案。
在这之后被抛出来的,全都是耸人听闻的国家层面的隐秘。
不知为何,那个人似乎认为奥尔菲也是知道这些事情,并且参与其中的。
他以此为筹码威胁奥尔菲,如果不想被泄露出去的话,就要答应他的条件。
如果奥尔菲真的知情的话,说不定会在感到惊惶的同时,会先答应下来稳住对方,再顺便打探他究竟知道多少。
然而事实上,绝大部分的事,奥尔菲都是第一次听说。
剩下的一些信息,与奥尔菲所了解的也存在微妙的偏差。
可是,来访者的口吻是那样笃定,如果仅仅是烟雾弹的话,未免也太切中核心了。
关于艾涅斯特这几年的变化,奥尔
菲并不是一无所知。
恰恰相反,他对那个人的一些反常的举动,透露出糟糕的健康状况的细节,了解得比谁都要清楚。
上司真正的出身,隐藏在迷雾中的过去,如果放在平时,必定是奥尔菲想要进一步弄清楚的。然而现在最冲击他心神的,是那个神秘人走之前留下的一句话。
——“艾涅斯特已经活不久了。”
回过神来时,奥尔菲已经站在了医院的大门处。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他想直接向当事人求证。
这种强烈的冲动甚至凌驾了理智,他希望得到否定,想听到艾涅斯特告诉他那是假的,是为了让他动摇而编造的谎言。
只有这样,他才有继续面对现实的勇气。
但是就在刚才,艾涅斯特的沉默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奥尔菲张开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随后又默默地闭上嘴,咬紧了牙关。
他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离一般,徐徐向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墙上。
奥尔菲最早接到秘密命令,以下级军官的身份来到罗兰迪亚与巴修泰因的战事的前线,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了。
即使如此,那个监视对象的少年依旧鲜明地残留在记忆之中。
当时的艾涅斯特年纪尚小,却已经展现出了惊人的统帅和指挥能力,运用魔法的能力和剑技的造诣也都只能用天才来形容。
不管是谁,目睹后都会为之叹服。
但是,他表现出的性情和同龄人偏离得太多了,甚至有时会让奥尔菲觉得毛骨悚然。
那个少年缺少常人的喜怒哀乐,情绪鲜见起伏,总是能冷静甚至冷酷的态度思考敌我的优劣,谋划并执行战略。
奥尔菲在十几岁的时候,还与战争的血腥和残酷完全无缘。然而和他相反,艾涅斯特的最后的少年时光,却全都是在战火纷飞的前线度过。
他的年龄还不足麾下的一些士兵的年纪的一半,杀的人却是他们的几百倍乃至几千倍。
与此同时,他目睹战友牺牲的次数也多到让奥尔菲感到心惊的程度。
“你问我‘不会觉得在意吗’?”
“以前有,但是现在不会了。我已经学会不让那些情绪再影响我了。现在的局势这么关键,我必须把全部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对于这个问题,少年的回答只有寥寥几句话。
但是这几句话,却第一次给了奥尔菲窥见他内心世界的一角的机会。
艾涅斯特实际上有着和普通人一样的感性,却压抑着自己,把战斗视为了自己最大的责任。
他退缩或是崩溃的话,这个责任就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战火就有可能波及到后方的国土和平民那里。
所以他强迫自己变得无动于衷。
从理解了这件事的那一刻起,奥尔菲就不再是一个称职的监视者了。
他想帮助他。他想尽可能地减轻他的负担,让他能活得轻松一点。
这和身份和任务没有关系。
就算是自己因此会承受巨大的压力和风险,他也不想让那个人陷入不利的局面。
然而现实和愿望却背道而驰。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艾涅斯特?布瑞斯王!
为什么能做得出这种事!?他为了国家所做的一切,他付出的牺牲,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回报的吗!
除了诅咒之外,奥尔菲已经组织不出恰当的语言。
他的脑海里乱成了一团,里面全是零散到无法成型的思绪。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你早就知道了……”
看着神情接近崩溃的奥尔菲,艾涅斯特叹了一口气。
一年前,两人曾经发生过一场争执。他在那时候答应过奥尔菲,早晚有一天会坦承自己所隐瞒的事。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承诺会以今天这样的形式实现。
“关于身体的异状,我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
不过在三年前,我收到了一封以暗号形式书写的匿名信后,才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那封信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动机写的,但里面确实记述了真相。
我有想过把这些事告诉你,也知道我受到刺激的行为带给你的一些不安。但到最后,我还是说不出口。”
“布瑞斯之所以想用这种方式解决我,是因为还不想和我撕破脸,不想把矛盾和斗争摆到明面上来。
我不知道你对此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预测不到事态的发展。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对你最好的保护了吧。”
然后就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直拖到了现在。
“在几个月前,我再次收到了一封信。它并不是从正规渠道寄来,而是穿越了军部的重重警戒,直接出现在我的桌子上的。”
这句话出口后,病房里的气
氛慢慢变得压抑了起来。
奥尔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艾涅斯特提起它的用意,只是直觉感到这件事非常重要。
“发出人不明,遣词用句和传递信息的方式,与之前也不像是同一个人。但内容写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布瑞斯是如何暗害我的。
“但是这一次,信里还提到了他的孩子——安格斯陛下也参与其中,以及我的身边有布瑞斯派来的监视者的存在一事。
“在信的最后,附有他提供的那名监视者所写的报告,署名是……你。
听到后面,奥尔菲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艾涅斯特他知道了吗?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所以为的是朋友的人,实际上和暗害他的人是同一阵营的残酷的现实。
奥尔菲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我不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如果我能早一点知晓的话,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他们?
事到如今,再说出这样的话有什么意义,又能够改变什么?
“信中还提到,你潜伏在我的身边,是为了在我出现异状时,可以随时杀死我。
“不……不是的,我从未接到过这样的命令,而且,我也不可能那样做——
“嗯,我知道你不会。
艾涅斯特回答道。
好像欺瞒这件事从最初就不存在一样,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
为什么?
在感到安心之前,奥尔菲心头首先浮现出的是茫然。
为什么艾涅斯特还愿意相信他?
就算他没有想杀艾涅斯特,自己身为间谍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对自己的另一重身份,直到最后都没有坦白。
他要求艾涅斯特不要有隐瞒,自己却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才接近他的。
艾涅斯特为什么什么也不说?不质问?不报复?
他的信任被利用,被践踏,为什么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你为什么还能那么冷静?
我可是间谍啊。是在你身边潜伏了这么久的间谍。
你不觉得震惊吗?不应该恨我吗?
听到奥尔菲发自内心的疑问,艾涅斯特突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的笑声里隐约有着自嘲的意味。
“……怎么可能不恨呢。
以这句话为转折点,艾涅斯特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明
显的感情的波动。
当他正面看向奥尔菲的时候,后者不禁睁大了眼睛。
“在刚读到那封信的时候,我是恨你恨到一度想要杀了你的。”
艾涅斯特是认真的。
他的眼里涌动着的是深不见底的憎恶和黑暗。
“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我一直尽量避着不见你吗?
因为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象你在暗地里是如何注视着我,如何记录并揣测我的行为,并时刻准备挥下屠刀的。
当这种猜疑达到顶点的时候,我真的有种捏碎你的喉咙,破开你胸膛的冲动。
假的。都是假的。
我从出生到死亡是被人策划好的,就连唯一的朋友,连认识你的过程,也都是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你觉得,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还可能不恨吗?”
青年低沉的声音在偌大的病房里回响。
这就是最真实的艾涅斯特。
在英雄光环的遮掩下,他的心一直都处在黑暗之中,慢慢地沉淀着绝望的残渣,最终积累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也许,这是他在游戏中的每个周目中都曾经想要诉诸于口,但无人能够听到的叫喊。
“但是,就在刚才你质问我的那一刻,我明白了。
是我搞错了。
信里说你随时都有可能杀我,还把你形容成了潜伏在我身边的死神。
但是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死神?
你当时的表情是那么绝望,绝望到仿佛多说一句话就能彻底地摧毁你,让人能意识到,否定你的希望是一种多么残忍的行为。
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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