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等人走后,沈偃将裴知绥带到了古琅斋。
上一次来,是初见宋依斐的那日,她与宋琳琅就在一楼起的争执,褚居墨一脸无可奈何,闻迟则在一旁看戏,只有晏三与她共战。
这一次来,闻迟直接领着他们上了二楼里间。
这是一处幽静的内室,四周挂满了泛黄的字画,往里走便是一处屏风,圆窗的团花纹样被日光映在屏风上,窗下置了坐榻与案几。
的确很适合聊些秘闻。
如果有瓜子和冰鉴就更好了。裴知绥心说。
沈偃似是看穿她的心思,从袖中取出一袋剥好的烤瓜子仁,摊在她面前,又命人取来冰酒,见她喜滋滋地饮着小酒,才转头看向闻迟。
闻迟:“我有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沈偃颔首道:“你问,我挑着答。”
“首先,宋煜断腿一事我是知晓的,他明显腿伤未愈,就急着跑出来,不可能只是替他三叔解围这么简单。宋伯远处事圆滑,即便今日遇上你们这俩难缠的,他也有法子脱身。”
沈偃下意识屈指轻叩桌面,默不作声地牵住身侧那人托完酒盏的手。
十指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他的掌心微凉,牵起来十分舒服。
经过方才那一吻后,裴知绥已经对这样亲密的举止十分熟悉,无奈地换另一只手去取酒盏。
对面的闻迟毫无觉察,专注地听他解释道:“宋煜安排了人在京中散播十五年前旧事,意指将矛头转移到我身上,说不准是试探。”
酒盏里的冰酒已经见底,眼瞧着那两人聊得专注,裴知绥趴在案上偷偷朝酒壶伸出手……还差一寸就能碰到酒壶时,一只手不知何时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爪子,一齐拢在掌心,动弹不得。
裴知绥:……
闻迟克制着不往那边看,但还是默默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其二,监察御史褚居墨可是薛明承的徒弟,你和……”他看了看满脸幽怨的裴知绥,话到嗓子眼又吞下,改口道:“你们暗中以梁王囚境解褚居墨之难,想来薛明承业已知晓,关于这俩人,你想怎么用?”
这下裴知绥就有些吃惊了,她虽隐隐察觉东宫这些年并不像表面上的风平浪静,知道沈偃在暗处有所动作,却没想过,他会当着自己的面议论朝政。
真对她信任至此么?
似是察觉到身侧人的情绪,沈偃朝她看了一眼,而后缓缓道:“褚居墨是个可用之人,至于薛明承,若他的立场还和十五年前一致,那么父皇今日诏他回京,恐怕是冲我来的。”
裴知绥手指挣扎一番,没挣开,却见他的眼角晕染出几分笑意。
“确实,近几年陛下对你……有所提防。”
沈偃手腕一松,那两只爪子立刻飞向酒壶,往嘴里猛灌了几口才罢休。
他一把夺过酒壶,放得远远的,从容道:“第三个问题。”
闻迟闭了闭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踟蹰片刻。
“你俩,一个是圣上和太后的心尖肉,另一个既不受宠、也无外戚靠山,当然了这是除我以外嘛。言归正传,宫里那两位对当年宫变一事耿耿于怀,请问二位壮士,要如何打破世俗条框,光明正大地牵手呢?”
这就说到点子上了。
沈偃眼眸微垂,拢手收起垂落的衣袖,嗓音簌簌:“此事,孤自有打算。”
闻迟神情一凛,他与沈偃相识已久,像这样促膝长谈朝政也是常有的事,但私底下,他鲜少自称‘孤’。
在某种程度上,闻迟觉得他甚至不认可自己的太子之位。
人前,他受万民敬仰,高高在上。
人后,他只是泯于万万人之中的一粒浮尘,风吹即散。
于是闻迟敏锐地觉察到,他在这事上有所隐瞒。
裴知绥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道:“听闻皇后娘娘执意要将宋四姑娘嫁入东宫,恰好我今日在茶楼遇见了宋四姑娘,言语交谈间,也觉得她很好。”
沈偃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唇边沁了阴鸷的笑意,“若非孤心中所慕,谁也踏不进东宫的门。”
她闻言笑了,笑得恣意张狂:“如此,我便只能亲自替表哥把把关了。”
这两个疯子……
闻迟心说。
*
两日后,梁王府。
圣上最终以草芥人命的罪名,诏削夺梁王官爵,贬为庶人,流放江南。是日,宫里派人来梁王府查抄家产时,才发现梁王早早便将金银财宝记录造册,统归库房,王府内住着的姑娘们身着素衣,与梁王并肩而立。
旁人以为这对姑娘们是解脱,却并非如此,失去了王府的救济,她们只得重新回归风尘,过上赔笑谄媚的日子。
真正解脱的,其实是沈忌和青鸾。
沈忌还是王爷的时候,行事荒唐,好友寥寥无几,即便有,碰上如今的情形,亦不敢靠近王府半步。
因此只有裴知绥和沈偃前来送行。
临行前,沈偃对沈忌说:“皇叔,流放不过是权宜之计,押送的队伍已经替换成东宫的人,他们会在远离京城数十里的地方给你们解铐,身份文碟也备好了。此后山高水长,望自珍重。”
沈忌的眼眶噙满了泪,拍了拍沈偃的肩,道:“偃儿,多谢你啦。我已是庶民,不敢同殿下论叔侄。倘若他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传信来。”
说罢,他恍惚地抓住沈偃的手,拍了拍。
“真的是,多谢你,多谢殿下。”
沈偃默了良久,才道:“无论天子庶民,您永远是偃的皇叔。”
沈忌朗声长笑,被脂粉金钱蹉跎的弯背似乎一夜间挺直了,身量也拔高不少,隐约可见当年那位挥树扬花的恣意身影。
他等着一日,等了太久太久。
好在,还是等来了。
一旁的青鸾与裴知绥道别后,又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含泪的双眸望着她,像是透过她在看曾经的主子。
末了,二人回头看了裴知绥和沈偃一眼,面带释然地上路。
日沉西山,夕阳的寸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城墙上,裴知绥凭墙眺望,眼前忽然闪过前世的一幕。
同样是这番萧瑟的景象,战鼓骤响,狼烟四起,金红的残阳落在即将出征的少年郎身后,背负寸光,神情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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