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棠已经躺回了床上。
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又给他安排了另一间屋子,躺起来倒比之前还要舒适。
他一时并顾不上想这个。
反而想的是,刚刚他吃过的那些饭菜里是不是下了毒了?
实在是他吃下去之后就很有些不对劲。
也不怎么难受……就是有种麻麻的、时而好像针刺般微凉的寒意并渐渐弥漫至了全身。
却又不排除是因上一次中毒而蓦然生出的变化。
再仔细梳理一遍对方今晚的言行,已足以称得上是温柔备至、滴水不漏了。
然而虞棠总能想起算是初见时乍闻对方的那一声笑,还有那两句话。
一种不经意轻泄出的傲慢,那才是更值得在意的真实。
或许若是他的眼睛无事……
想到这里,已不再适合多想。
虞棠一下子拉高被角,将自己半张脸埋了进去。
无论如何,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且等等明天,能不能见到这条船真正的主人,看他又会拿出怎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虞棠闭上眼。
忽然就有了点想念他的七表哥。
当然,他绝不会想司空摘星。
一想到他号称“偷王之王”,还经常吹嘘自己是全天下盗贼的祖宗,而如今却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贼就在他眼皮底下把自己这样一个大活人给偷走了。
只要稍一想想,虞棠就很有些想笑。
一笑,就难免睡不着。
他将被角又拉高了一点,试着放平呼吸,终于如愿很快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
虞棠是让一阵琴声给吵醒的。
对于一个刚被吵醒的人来说,他是不会在意这琴声到底有多么美妙、意境有多么美好,他只知道一个字:吵。
他当即往被子里藏了藏,藏了好一会儿。当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平静,能很淡然地面对这阵琴声时,他才探出头来,同时睁开双眼。
这一睁眼,恍然之间他却觉得自己尤在梦中。他一时竟又滚回被子、掀开,再一睁眼、眨眼,简直不厌其烦,反复来回了好多次。
等他终于从床上坐起,眼角的笑意却还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惹得今早被指派来服侍他的另一位侍女一推门进来就忍不住好奇问他:“姑娘什么事这么高兴?”
虞棠就这样笑着看了眼她。这是一个圆圆脸、圆圆眼,说话时隐约露出两个圆圆梨涡的可爱姑娘。
真的很可爱。
当然,就算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虞棠也能很真诚地夸出两个字:可爱。
相信无论是谁,在经历过双目失明而偶然有一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眼睛又能看见了之后,都会像他这样——看什么,什么就是可爱。
连屋外那扰人清梦的琴声,在这时的他听来,都化作了一场美好的成全。于是他问:“你听那琴声,听见了吗?”
小圆点点头。随即她想到来前丁枫对她的吩咐,连忙又出声道:“我听见了。”
“嗯。”虞棠语调徐徐,“我一听见它,就好像看到了一幅画。”
“空山新雨,月照松林,泉水淙淙鸣响,晚风轻轻吟唱。”
“不过呢,”他此时兴致颇高,话音一转,却又道,“这幅画还稍嫌不够。”
“这还不够吗?!”小圆闭上眼听了听、想了想,只觉单凭琴声能奏出这样一幅画已足够使世人惊艳了。
虞棠却笑着摇头:“不够的。”
小圆便忍不住问:“那依姑娘所说,怎样才算是够了呢?”
虞棠并不卖关子,道:“得再题上一行字。”
他微阖了眼,袖中指尖轻动:“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
……
其实这琴声已不知不觉间停了。偏有风还渐渐吹,水还静静地淌,一时惹得人也止不住地在遐想。
终于,小圆自这悠长的余韵中依依醒转过来。一睁眼,她却立时慌了:“啊!奴婢该死!”
虞棠笑她:“你听了这么美妙的琴声,应该高兴才对,不该死的。”
就在刚才,他已独自整理好衣衫。
此时他一手轻叩床沿,另一手指指自己的眼睛却问:“还要麻烦你,有什么东西能将我眼睛给遮上的?”
毕竟正处在别人的船上,昨晚才刚说自己是个瞎子,今早一起来竟就恢复了,这事怎么说怎么不合适。何况他心底始终还留存有一抹淡淡挥之不去的疑虑,在这时先示一示弱总是没错的。
小圆听了却显得很不解:“姑娘的眼睛这么漂亮,遮上岂不是很可惜?”
说着她脸忽然一下子红了:“其实…其实我今日一见到姑娘,也觉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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