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室皆寂。
就连刚刚被他一袖震开此刻又想要再次出手的蒋虹也免不了一怔。
实在是任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温文俊秀风采翩翩更胜世间无数的少年公子,他竟是个瞎子!
而几乎下意识地,所有人都做出了同一个动作。那就是真的如原随云所说,去看了看他的眼睛。
不得不说,原随云其实长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然眼皮不算深,眼瞳也不是纯粹的黑,雪亮而微映血色的刀光划过,刹那竟照出一种生死如幻灭的清寂。
这时,就乍闻“砰”地一声。
平地卷起一阵劲风忽然关上了舱门,房里没有点灯,周围一下子竟似全黑了!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有人下意识地破口大骂,也有人胡乱挥舞起手中的刀枪。蒋虹刚想下令大喊一声“镇静!”,眉心一刺,却转瞬失去了意识。
笃——
岸上传来了梆响。
此时也正是华灯初上,四处客船归泊,江风卷起浪涛声拂过耳侧,虞棠这才后知后觉:哦,原来我已经来到了甲板上。
其实自从原随云说出那句话后,他心里也曾惊起过一阵短暂的寂静和轻栗。而随即关门声起,梆声响。再回过神时,他已然出现在了这里。
“发生什么事了?”他忍不住问。
原随云仍是搂着他,道:“没事了。”
·
虞棠忽然沉默。
一刹那他想了很多,嘴张了张,很想吐露点什么。
然而,他低头,原随云的手正这样环着他,他却总要想起另一个晚上。
其实若说原随云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好人,那么他同样也不是。
他心道,还是等到下一次。
当他可以真正换回自己的身份时,那时候一定要好好介绍自己,还有七表哥给他认识。
而这时船舷微微一沉,身后有一声极细微也极短暂的轻响。
混夹在原随云之外的风声里,虞棠并没有听到。
原随云一手搂住他,转瞬已打出去一个手势,属下领命又去。
而他细细抚平虞棠腰间散落的长发,问他:“刚刚有没有吃饱?”
虞棠顿了顿,摇头:“没有。”
时明月初升,清亮的月色透过江上弥散开的雾气渐照出水里人的倒影,半是清晰,半是模糊。
忽然,哗啦一下,有橹手摇桨,月影连同人影,霎那击得粉碎。
·
当晚,原随云极罕见地就做了一个梦。
一梦竟回到了自己年少时。
那一年,蒙古大军南下,直逼太原,他爹为联合山西诸武林势力齐心抗蒙,整日在外奔走,一时疏于庄内防范,让昔日仇家寻上门来,一碗甜汤毒瞎了他的眼睛。
那一年,他正三岁。
梦里的一切其实都灰黯的瞧不出什么,人和物只有蒙昧且扭曲的廓影,仿佛被随意涂抹又折皱的几笔痕迹。
然而那些语声,一句句、一字字:
“瞎子。”
“废人。”
“可怜。”
“英雄无后。”
“基业毁了。”
……
一声声、一刀刀,如此深刻而清晰。
他眉峰无意识地蹙起,而转瞬,又强使自己平下去。
唰地一下,他睁开眼,冷汗微湿。
直直地定定地“望”了会儿,并不知自己望的什么,也根本望不到什么。
片刻,他抬手。
顿了一顿,忽地起身,披衣。
·
舱外月凉如水含霜,沾冷了衣襟。
原随云不知不觉,好像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缓步踱到了虞棠的房前。
极轻地推开门,他依旧望不到什么,黑暗之中却有一道轻缓而平稳的呼吸。
那呼吸吐出的热意一簇簇呵过他微凉的手心,原随云蜷了蜷手指,竟有了些发烫。
又将五指张开,覆上他的眉眼,隔着层薄薄的眼皮,指尖感受到他眼睛有生命力的跳动。
将他的睫毛一根根飞快地拨过去,停下,仔细捻了捻,又一根根地拨回去,就这样来来回回,掠起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原随云嘴角已忍不住翘起。简直说不清的,没来由地就想笑了。
这时,虞棠忽然翻了个身,原随云却任由他的脸将自己的手枕下,又听他轻声咕哝了一句,什么:“表哥……原随云……”
原随云却又忍不住地一叹。手指轻轻地摩挲,为什么,不能就只念着他一个人的名字么?
·
第二日清晨。
原随云才要去见一见昨日特意吩咐人留下了一命的蒋虹。
踱出虞棠的房外,七弯八拐,穿过一道毫不起眼的暗门,顺着长长的楼梯一路走下去,阴暗而潮湿的尽头,一间狭小的舱房里,蒋虹一身墨绿蟒袍染血,只剩一口气,死狗般的趴在那儿喘|息。
视野里乍见一只银线绣云纹锦靴,呼吸急促了几分,忙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公子、公子!饶我一命、饶奴婢一命!昨日是奴婢有眼无珠,公子文韬武略,如天神下凡,冠绝当世,您若不弃,奴婢愿从此追随公子左右,上刀山下油锅……”
却没等他把忠心表完,下巴就挨了一踢,又滚翻在地,刚要可怜地痛呼几声,忽听原随云问:“你说你在蔡京府上当过差?”
蒋虹一时喜极,以为原随云也像他曾遇到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一样,想借他的便利投入蔡京门下做事,忙答:“是是是!!奴婢有幸,曾近身伺候过蔡相大人!公子若是……”
哪知原随云却就此打断了他道:“那么你也一定认得宋国公府的小公子,虞棠,是么?”
蒋虹怔了怔,却也不敢迟疑,立即又答:“是是!”
随即他转念一想,眼角觑着原随云的脸色,陪着笑小心地道:“公子可是也想接了蔡相大人的悬赏?那么奴婢倒是能……”
原随云只淡淡的:“我问,你答。”
蒋虹不住抖了抖,忙垂头,恭谨地喏喏应着:“是是。您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原随云简直再一次出乎了蒋虹的预料,如此问道:“就同我说一说,那位虞棠虞三公子,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蒋虹一时竟犯起了难,这倒是,该叫他从何说起啊……
·
自底下的舱房出来,原随云回房沐浴。
热雾水汽蒸腾,笼住他的眉目,徐徐地瞧不清晰。
他兀自开始沉思。
宋国公府上小公子遭遇追杀下落不明的消息他也曾有所耳闻,不是没有起过疑心。
只是有一样,那虞小公子自小金尊玉贵地长大,无病无灾,更不是个瞎子!
纵使或可说,因被追杀途中意外致使的双目失明,然而这不过短短几日,怎么能做到如此坦然,且行走坐卧与平常人完全无异?
原随云原是不信的。
只后半夜,那一声“表哥”,他总要时不时拿出来在心中反复称量。
一瞬间他才忽然想到,那虞棠的舅家不正是江南花家,而传闻中花家七子也是自幼双目失明……
然而他刚刚去问蒋虹,却原来蒋虹只在从前一场宴会上远远地瞧过虞棠几眼。
若要他真的说清虞棠长得什么样子、平日又是个怎样的人,他是一概说不出来的,乃至翻来覆去的也多是民间一直流传的那些话。
不过,也曾有两句,令原随云不得不在意:
一是,虞棠长得同他那位“妻子”确有几分神似;
二则,只要他开口,那么世上绝没有他哄不住的人。
·
这之后,原随云又去见了金灵芝一趟。
金灵芝竟是一边笑着一边从虞棠房里走出来的。
原随云难免要问:“你们说了什么?”
不过金灵芝一见到他,却立即就换了副神色,只冷冷地哼了他一声,也根本不愿同他说话。一扭头,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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